第0682章 上座

林延潮推開門,但見蕭良友,顧憲成,董嗣成,盧義誠這一科二十幾個同年都是到了。

除了張懋修因張居正之病不能前來,其余在京的同年能到的都到了,一並來賀余有丁新任內閣大學士。

裏面的人一見林延潮到了,都是起身離座,向林延潮行禮。

董嗣成笑著道:“咱們的狀元公,真姍姍來遲。我們在京的同年,就差你與張年兄了。”

顧憲成則是揶揄道:“莫非天子有什麽大事召你相商,故而遲了嗎?如此誤了大事,我們可擔當不起啊。”

聽著顧憲成的話,眾人都是笑,但心底對林延潮能侍直大內,著實是有那麽幾分眼熱。

這一次坊間謠傳,說林延潮竟勸得張居正致仕交權,辦成了多少人也辦到的事。這消息傳出去,大家都是不相信,但奈何是傳得有鼻子有眼的,眾同年想起林延潮平素之能,也唯有將信將疑。

蕭良友的臉沉了下來,他與林延潮同為三鼎甲,一人在天,一人在地,心底當然是不平衡。

林延潮笑著道:“顧兄說笑了。就算是再忙,我也要來見恩師與各位年兄。”

聽林延潮這麽說,眾人都是舒服。

如申時行,余有丁壽節,以及京中同年聚會,林延潮雖很少出面牽頭組織,但這等聚會他能到一定會到,不能到也會知會一聲,幾乎不缺席。

余府下人知林延潮乃狀元,這一科士子裏第一人,於是請林延潮上座。林延潮說什麽也不肯,只是坐了一個普通的位子。

眾人入坐後,董嗣成與眾人道:“咱們這一科進士,因沒有庶吉士,本在京的就少,故而每回兩位恩師過壽,能登門道賀的也就那麽幾個,若是人再少就難看了。”

“顧年兄方才開林年兄的玩笑,但大家心底都清楚,林年兄侍駕禦前,我等豈能以俗事攪擾,但林年兄哪次不抽空來,可見著實看重我等間的情誼啊。”

顧憲成聽了也當面與林延潮道:“宗海,我這人向來素來開玩笑,你別往心底去。”

林延潮點了點頭心道,董嗣成不愧是前宰相家子弟,這番話說得著實令他心底舒服。

說來京裏這些同年,林延潮雖是堂堂狀元,但畢竟身在朝堂,沒那麽多功夫搞好同年關系。

所以在眾同年裏要屬探花張懋修,以及留京的禮部觀政主事張泰征,刑部觀政主事董嗣成人緣最好,但也談不上一呼百應。

一旁蕭良友道:“聽說去年年節時,去次輔家中拜會的門生,足有五六十人之多。萬歷五年那一榜的進士,本就有十幾個庶吉士,加上五年過去了,他們都是不少人也歷了一轉,眼下在京為官,充斥言台不乏其人。”

刑部觀政主事李同芳笑著道:“瞧蕭年兄說得,張次輔早已居首揆十幾日了,你這稱呼還未轉過來。一會張年兄到了,你若有意打聽,不妨問問他家裏年節如何過得?”

蕭良友冷笑一聲不說話。

蕭良友,李同芳這番言語有些失和,董嗣成見了立即轉開話題,大家也齊說了幾個笑話,這才將氣氛緩和。

這等同年聚會,張懋修,張泰征不在,董嗣成不免八面春風挑起話頭,接下話頭的,大多平素喜歡交際。也有不少人,本是生性內斂,但也不得不乘此機會與人打好關系,建立官場人脈。

至於顧憲成,李同芳這等二甲出身,在六部任觀政主事,他們為同年間翹楚,動則點評各部時政,言語間頗有底氣,這時眾人都會放下談論,靜靜聽他們說事。

林延潮則是很少說話,只是笑著聽大家談笑,有人將話題引至他身上時說上兩句。

坐在林延潮一旁的戶部觀政主事溫顯,忽低聲對林延潮道:“林年兄,你聽說了嗎?內閣興辦義學的票擬,可能要被禮科事中封駁了。”

溫顯乃泉州府人,與林延潮分屬同鄉,那日在金殿上,天子曾先後問溫顯,林延潮家鄉何奇。林延潮答“家貧子讀書”。

封駁之事林延潮尚不知,見溫顯與他通風報信問:“溫年兄如何得到消息?”

溫顯道:“年弟我在禮部觀政,平日在六科廊也有走動,故而有些手段。這一次聽說內閣雖通過票擬,張,申,潘三位閣老都是點頭同意了,但六科裏出面封駁的給事中,卻是潘閣老的門生。”

林延潮聽了不由冷哼一聲,這潘晟明知道是興辦義學是天子主張。

可他在內閣裏沒動用封駁之權,想來是不願意剛上台就掃天子的面子,但卻指使他的門生使陰招。

林延潮點點頭道:“多謝溫年兄告知。他日必有厚報。”

溫顯聞言大喜,笑著道:“哪裏話,你我又是同年,更是同鄉,彼此知會消息不是理所當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