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6章 交換

就在查抄張鯨的這一日,潞王離京就藩。

在皇極門前,天子親自送潞王離京,從萬歷十年以來,林延潮上疏的風風雨雨已是過去。

潞王當初就藩的銀子從五百九十萬兩,降至兩百萬兩,到河南就藩後,本要上百萬兩花費,也被削作不過二三十萬兩,還有潞王在路途上的花費,在前後幾任的戶部尚書的抗議下,也減作了不過兩萬銀,幾萬石米。

對於此李太後一直不滿,與天子鬧了數次,但天子一直推脫是文官欺人太甚的緣故。李太後也沒有辦法。

故而太後一直將潞王離京的日子是一拖再拖,同時繼續借口向朝廷索要就藩的開支,但是申時行為首的文官立場堅決一疏接著一疏催潞王上路,而且還不給錢。

有的文官說話還很難聽,直指李太後有私幼子之意,而潞王留在京有不臣之心。

這名文官被天子罰俸後,潞王不得不啟程離京,這一別兩位親兄弟就不會再相見了,但為了確保大明的皇位就由他朱翊鈞一系傳下去,他不得不走。

此刻皇極門前,潞王卻是依依不舍,一步三回頭,天子親自降階相送,而三位內閣大學士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

潞王一直回望著宮裏的方向,而就在這時宮門一開,潞王突然神色一動,臉上露出了些許歡喜的神情來。

但見一名太監急匆匆地趕來,向天子,潞王稟告道:“聖慈太後昨日哭了一夜,言今日就不相送了,免得母子傷心,聖慈太後還說就算送了千裏又能如何?母子今生也不得再相見了,唯請潞王一路保重。”

潞王聽到這裏,最後一點的期望也沒有了,邊哭邊道:“孤雖生在皇家,此生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但卻不如平民百姓能長伴父母膝下,這後半生實有何歡?”

天子聞言也是不忍。

這時申時行上前道:“潞王,皇上兄弟之情,臣等無不動容,但臣竊以為分藩樹屏,乃祖宗之舊章,建國啟家,乃朝廷之舊典,當視為吉祥事。”

潞王聞言一愣,然後苦笑道:“是啊,連哭都不能哭,是孤失儀了。”

天子嘆了口氣道:“母後那邊朕會分說,你之國後要常常書信往來,所幸河南距京不算太遠。”

潞王聽了點點頭,當下對天子長拜然後離去,這時候天子立在禦階上,望著潞王的座駕離開了,龍目間也是落下了眼淚。

而與此同時,張鯨府上已是被錦衣衛圍得水泄不通。

張鯨的府邸,林延潮與他還未撕破臉時來過,但早已不是當初的樣子,幾年裏翻修了幾次。這張鯨一點沒有吸取馮保的教訓,馮保當年被抄家時,搜出了金銀一百多萬兩,其他珠寶不論,府邸也是無比奢華。

但林延潮來到張鯨而今的府邸前,覺得他比馮保肯定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官員,太監的貪也有大貪,小貪之分。

拿前後任對比而言,嚴嵩抄家時僅白銀就抄出兩百多萬兩,其他不算。

至於張居正的權勢比嚴嵩更大,抄出二十萬兩銀子。

再拿劉瑾說,當時上下都知道劉瑾貪,但抄家後才知道他是這麽貪,有人說劉謹抄家抄出了黃金兩百五十萬,白銀五千萬兩,但想想也知道這數據肯定是不真實的。

不過幾百萬兩肯定有,如果當時有福布斯,劉瑾肯定榮登榜首。而他開創這紀錄一直保持到和珅才被打破。

林延潮進門後,張鯨府邸的奢華,已是難以用言語形容,遠超自己的想象,至於左右隨行的錦衣衛也是看得呆了。

但就其風格而言,如果說馮保還有些文人風範,對於字畫古董這些雅賄還會收藏一二,那麽張鯨就是怎麽土豪怎麽來。

當年胡提學給他送珍珠都不要,只要白的黃的,由此可以想象張鯨府裏的布置。

林延潮咳了一聲問道:“張鯨一直都在府裏。”

駱思恭道:“確實如此,自被皇上軟禁以來,張鯨一直關押在府邸,每日都有三班錦衣衛輪番看守。”

林延潮點點頭道:“先去見他。”

經過重重看守,林延潮來到張鯨的臥房,但見張鯨半坐半躺在一張玉榻,披頭散發一手持酒壺一手持酒杯那在自斟自飲,當然,酒壺酒杯都是金的。

駱思恭當即對身後錦衣衛使了眼色,兩人上前將張鯨手上的酒具奪過。

這時張鯨才看了過來,他半醉半醒地笑著道:“我倒是誰?原來是林部堂,陳公公來了,來來來,與咱家喝一杯。”

林延潮搖了搖頭,這時一名錦衣衛上前與駱思恭稟告。

駱思恭聽後向林延潮道:“除了幾個屋子的金銀器物外,黃金只抄出不到一千兩,白銀不到兩萬兩,要不要拿人拷問。”

林延潮擺了擺手道:“先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