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8章 存問大臣

乾清宮裏。

張誠,陳矩二人躬著身立在天子的禦塌前。

天子指著陳矩的奏章道:“這封奏疏,朕三日前就已經看過了。”

聽了天子的話,張誠,陳矩都是微微吃驚,下面官員的奏疏第一時間都是送到文書房,然後交至司禮監。

一般這些奏章司禮監的掌印,秉筆太監會先過目一遍,心底有個數,然後再下發內閣票擬。

這樣的辦法,當然是杜絕內閣私自扣押奏章,隱瞞下情,蒙蔽聖聽。

但是此舉卻不能防止文書房私自扣押奏疏。

一般而言文書房,司禮監也沒有這麽大的膽子,不過為了以示清白,司禮監掌印通常會用各種法子。

比如現任司禮監掌印太監張誠在收到奏章後,會放在乾清宮裏過夜,次日再由交給內閣票擬。

如此天子如果沒事的話,偶爾會將沒有經過票擬的奏章抽看幾疏。

其實以國事之勞碌,天子一個人經常連內閣票擬的奏章都看不過來,更不用說還未票擬過的奏章了。

但這一份奏疏,顯然是在吏部呈送時天子看過的,然後申時行,許國,王錫爵三位內閣,同時在奏疏上票擬了自己意見。

那就是功在社稷利在千秋。

此刻對於張誠,陳矩二人而言心底一凜,外臣都說天子不郊不廟不朝,實在是懶散至極,但只有陳矩,張誠才知道天子對於大權是沒有一刻肯能旁落他人。在票擬前看過奏章,就是天子抽查的辦法。

但見天子道:“只是朕有一事不解,這李三才之前不是彈劾過申先生,因而被貶謫了嗎?為何這一次申時行會保薦他?”

張誠沉思了一下道:“申先生器重其雄才,或許是申先生器重王先生?”

“器重王先生?”

張誠道:“李三才是王先生的得意門生。”

“難怪!”天子釋然道,“你言下之意是申先生能不計前嫌保薦李三才,是因王先生之故?”

張誠答道:“內臣不敢揣度樞輔的用人之道。”

天子聞言道:“張伴伴你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但見張誠道:“陛下,東閣大學士王家屏人資歷太淺,人微言輕,內閣現在還是三位先生在說話。這內閣一團和氣已經不是一年兩年,當然諸輔協恭是國家之幸,但是和氣下去就容易鐵板一塊,從而滋生弊端啊。”

天子聞言思索一陣,隨即斥道:“申先生身負眾望,百官上下敬服,這有什麽不是,難道非要幾個樞輔吵個雞飛狗跳才行麽?”

“何況申先生數次請朕增補閣臣,在此事上可知他是沒有私心了。”

張誠稱是退到一旁,他侍駕多年心知天子表面上訓斥自己,內心卻是未必沒有這猜疑。他並非是故意說申時行壞話,但身處這個位子必須要懂得揣摩主子的心思。

陳矩道:“陛下,依內臣之見,這屯田之功確實了得,今年如此大旱,但直隸之地卻沒有大的饑荒,甚至京城裏的流民百姓也沒有比往年多多少,足見屯田是有成效的。”

天子卻嘆道:“下面官員的奏事,朕有時候也看不清楚,去年一個地方出了大旱,當地知府將朝廷撥的賑濟糧拿去行賄張鯨,但下面的督撫們卻給了這名知府考績卓越。現在朕不免是將信將疑啊!”

陳矩,張誠都是垂下頭。

正在這時候,外人有太監來通稟說皇後派人求見。

天子聽到皇後的名字輕哼了一聲,前幾日他與王皇後吵了一架,這夫妻間的吵架看起來都是平常瑣事,但根源卻在於王皇後不滿天子專寵於鄭貴妃故而借題發揮。

現在王皇後派宮人前來,顯然是有和好之意。

天子想了想,皇後身為後宮之主,自己還是需給她三分顏面於是找見。

但見來的是一名坤寧宮的老太監,他提著一個食盒向天子道:“老奴叩見陛下。”

天子面無表情地道:“皇後還在氣頭上嗎?”

老太監道:“陛下身為九五至尊,如天地日月一般澤被蒼生,老奴從未聽過何人敢生陛下的氣。”

天子嗤笑道:“你話說得好聽,那為何皇後不親自來,要差遣你來?”

老太監笑著道:“皇後當然是知道前幾日言語冒犯天顏,她與陛下雖是夫妻,但也是君臣,故而今日作了一點點心,讓老奴來向陛下賠罪。”

天子聞言氣消了三分,當下一按禦塌,一旁陳矩和張誠一並上前攙扶。

天子笑道:“皇後的手藝可有長進?”

那老太監大喜當即揭開食盒。

天子看見食盒裏盛著幾塊金燦燦的餅來,聞起來甚至是香氣誘人。

天子負手道:“此是何物,朕怎麽沒看禦膳房的人做過?”

那老太監道:“回稟陛下,這是豆沙番薯餅,是皇後娘娘今日早起身以後,親自作的,忙了兩個多時辰,沒要他人幫忙,都是皇後娘娘一個人親力親為的。這餅做好以後,除了送慈寧宮的,其他都送到陛下這裏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