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5章 回京

通州驛站。

在明清時,通州有南北之說,北通州就是天子腳下的這通州,還有南通州即屬於蘇州,也就是今日的南通。

作為官員入京前的最後一站,即便現在臨近年節,又是漕運中斷,但年節前進京走動,或尋個一官半職的官員現在都住滿了驛站之內。

但是因為得知林延潮進京的緣故,這兩日通州驛站將朝南最大的一個院子清理幹凈,以迎接新任禮部尚書的大駕。

卻說林延潮走陸路抵達通州時,距年節只有數日了,距離自己上一次離京時還不到兩年。

而今又回到通州驛時,對林延潮而言感覺當然不一樣。沒辦法,每次路過通州驛自己的官都比以前大了一級或數級,而下榻驛站的規格也是越來越高。

如此當然令林延潮對通州驛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不過好巧不巧,林延潮來通州驛時,卻發覺這驛站裏已經住著一位尚書了。

這位尚書不是別人,正是林延潮的老熟人,原任工部尚書舒應龍。

舒應龍因上一次張鯨倒台的時候,覺得風頭不對,於是立即上疏稱病回家。

而這一次張鯨的事情余波已了,舒應龍又派人進京活動,不知受哪位大佬還是哪位大珰的提攜。舒應龍又回到京裏來任工部尚書,而原任工部尚書楊俊民則以戶部尚書銜總督倉場。

這個人事調動對於林延潮和舒應龍而言都是剛知道不久,二人都是從家裏往京裏趕,一個在福建一個在廣西,對於朝堂上的事都只有通過邸報了解。

兩個人關系不怎麽好,彼此不對付,沒料到這一次進京,二人冤家路窄居然住到一個驛站裏了。

林延潮知道舒應龍在驛站中時,半途上即換上飛魚袍。

二品官袍還沒有作,但林延潮以而立之年官居二品,又是飛魚袍加身,前呼後擁地在通州驛站上下榻,也是極有排場的事。

當日驛站裏的官員們都是一並出迎,而地上的積雪早就被清掃幹凈,林延潮外罩大氅,內著飛魚袍,下車之後自有重臣氣度。他目光掃過,場上氣氛一滯。

眾官員,隨從,官兵們都是作禮,林延潮點了點頭即已答之。

這時候一聲大笑傳來,林延潮遠遠地即看見工部尚書舒應龍滿臉的笑容,二人一見面即是熱情地迎了上來。

林延潮看舒應龍滿臉笑容,但臉上的肌肉分明是強撐在那,眼角也沒有魚尾紋,這分明是在假笑嘛。

林延潮心底冷哼一聲,又想到當年自己新任禮部右侍郎,舒應龍一口一個‘少’宗伯叫得可起勁了,而現在雖同為六部尚書,但他排名在自己之下,心底別提多舒服了。

官場上爭得不就是這口氣嗎。

“大宗伯,聽聞你這一次榮聖,兄弟我不知如何為你高興才是,真乃是朝之棟梁,國之偉器。”

林延潮也是一臉熱情地笑著道:“原來是大司空,許久不見,你這麽說小弟可不敢當,這都是上叨天恩,及眾同僚的擡愛啊,方才能與大司空同列六部。”

這一句同列六部,令舒應龍幾乎氣得吐血,自己上一次離京時林延潮還要行下僚之禮,這一次自己進京對方即能與自己平起平坐不說,排名還在自己之上。

舒應繼續龍滿臉是笑道:“不一樣,不一樣,舒某怎能與大宗伯同列,大宗伯年紀輕輕即掌高位,而舒某年事已高,雖說這一次起復,但在朝堂上沒有多少日子了。”

林延潮聞言心想,舒應龍這話是在賣慘,還是捧殺,莫非在譏諷自己年紀輕嗎?

林延潮當即不動聲色地反擊道:“大司空,話不能這麽說,大司空萬歷十四年即居工部尚書,又在朝多年,論老成謀國,決事果斷,在眾官員中是有口皆碑的,真可謂國之柱石啊。林某這一次初任正卿,以後要向大司空請教的地方還有很多,還請大司空到時不吝賜教啊!”

舒應龍聽了心想,此子莫非是嘲諷我萬歷十四年了已是工部尚書,現在仍是工部尚書,這些年在官場上毫無寸進,一把年紀都活在狗身上了嗎?好你個林延潮啊。

舒應龍笑著道:“請教二字不敢當,大宗伯這一路進京風塵仆仆,必是累了吧,驛站之中已是備好了酒饌,就讓舒某借通州驛站這塊寶地為大宗伯接風洗塵好了。”

林延潮心想,和舒應龍吃飯實在是一件很倒胃口的事,但面上卻是笑道:“這怎麽好意思,既然如此就恭敬不如從命,林某謝過大司空好意了。”

說完二人大步走進了驛站,至於其他的官員都是站在兩旁躬身行禮,在這個場合他們是沒有上前搭話的資格的。

林延潮先進驛站更衣,這時候陳濟川入內告訴林延潮說丘明山,楚大江也到了通州,他們除了要見林延潮外,還要引薦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