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1章 就此幹休

吏部尚書廷推之後,天子依從正推所舉,用陸光祖為吏部尚書。

至於刑部尚書則是推舉,前兵部尚書三朝元老趙錦。

陸光祖加為吏部尚書後,按照慣例上疏推辭以表才疏德薄,不能勝任。因為是慣例,所以天子也依照慣例不允。

不過陸光祖上疏推辭,卻是有人‘當真’了。

禦史王之棟上疏言陸光祖以前有擅權的劣跡,而趙錦年紀太大,二人都不能勝任。天子大怒下旨責問,你說他們不能勝任,那你推舉兩個官員來給朕看看。

哪知王之棟一封奏章懟了回去。臣說年老不能用,陛下卻要臣說用誰?臣說事情不便,陛下卻問臣要辦什麽事?陛下這分明是不讓臣說話,此非社稷之利。

王之棟把天子罵得狗血淋頭,最後貶去璐安府為司理了。

但也有人懷疑王之棟是許國的門生,這封奏疏是他授意王之棟寫的,表示對陸光祖擔任吏部尚書的不滿。

無論是不是許國授意的,但內閣不喜歡陸光祖這是無疑的。不僅內閣,翰林院上下也不喜歡陸光祖。

這其中是有故事的。

當年陸光祖為吏部郎中時,到都察院拜見三堂時從來都是長揖不跪,因為此事吏部與都察院還打過一場官司。

而張居正為首揆時可謂氣蓋諸公,六部尚書在他朝房稟事時也要站著說話。當時陸光祖為大理寺卿找張居正稟事時說,我必須坐著說,不然就告辭了,而且以後再也不來了。

張居正聽了忙道,年兄留步,咱坐下說。

當時人盛贊陸光祖很有氣節,因此名重一時。但是到了陸光祖為吏部侍郎時,有次他坐轎出行時遇一名庶吉士,要對方引避。這名庶吉士不肯,反而將陸光祖罵了一頓。

陸光祖受辱後要內閣主持公道不得,於是憤憤不平地到處對人訴說,京裏不知尊卑不避大轎的有四等,一太監,二女人,三入朝的大象,四庶吉士。

要知道庶吉士從來在道上只避閣臣,太宰,其余官員哪怕堂堂尚書,也只是遙拱。

陸光祖之前此舉顯然有些太把自己當回事了,而且此話一出可謂將翰林院裏的庶常都罵進去了,你陸光祖居然將我們堂堂翰林與太監,女人,畜生並列。

相反陸光祖的前任宋纁為吏部尚書時,一日坐轎過長安街。結果一名老婦人沒有回避,被宋纁的屬隸誤責。那婦人是當街大罵,老娘在京五十幾年,見官千千萬萬從沒有回避過,誰還稀罕你這蚊子官。

聞者無不大驚失色,宋纁命人趕緊避過。到了吏部後,宋纁對下屬說,今天真是的,被老婦人指著一頓大罵。

下屬問:“誰敢罵堂堂大冢宰啊?”

宋纁說了事情經過,最後還自嘲說了一句,老夫今日也不是蚊子官了吧。

兩人一比較,差距有了。當初陸光祖為下僚時,能夠保全氣節,不畏上官,甚至連張居正都敢頂撞。但現在你為吏部侍郎了,卻是處處擺起譜來。可知你陸光祖不是有氣節,而分明就是裝逼犯。

在另一個時空的萬歷二十一年的會推閣臣。

會推之後,陸光祖寫了幾名堪任的官員,然後將自己名字列在第一個報了上去。

此疏入後許久,天子不答。到了一日,天子突然批示給陸光祖說,朕要你會推閣臣,你怎麽把自己列在頭名報了上來。

無論如何說陸光祖已經推升為吏部尚書了,一辭後,陸光祖即正式拜吏部尚書。

陸光祖拜吏部尚書後數日,文淵閣之中,氣氛有些沉悶。

許國,王錫爵,王家屏三位內閣大學士正在值房裏票擬。

當初陸光祖照例上疏推辭任命時,許國是很想直接弄假成真讓陸光祖滾回去家的,順便再在替天子批答的票擬裏罵上一句‘裝什麽裝’。

但是這純粹是想想而已。

今日三位閣老正在值房裏批答奏章,而申時行又不在閣,這一次倒不是別的,而是因為他又被彈劾。

彈劾申時行之人,乃南京一名主事,他彈劾的起因是之前因慧星之事,天子下旨將所有科道言官罰俸一年。天子處罰了也就罷了,還要把申時行拉出來說了一句‘宮府一體’。

結果主事憤慨上疏說星變之事,不是言官的錯。全部歸咎於內閣,申時行在內閣之時,借天子威福狐假虎威,然後又重用吏科都給事中楊文舉,禮科給事中胡汝寧兩位奸臣,弄得朝中烏煙瘴氣。

楊文舉乃飛語裏所言與楊四知,楊文煥並列的‘三羊’之一,當年江浙水災楊文舉奉旨去賑災,結果卻一路貪汙受賄,江浙一帶百姓對楊文舉罵聲一片。可楊文舉不但沒事,回朝後還升了官。

現在申時行受彈劾再度辭官在家,許國必須出面來收拾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