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狗官(第2/3頁)

“承蒙中部都尉和候官擡愛。”任弘笑著回應,故意給自己找了個不存在的靠山。

程燧長嘖嘖稱奇,又道:“任燧長是來看劉燧長遇害的地方?”

他嘆息道:“我與老劉有幾年的交情了,他喜歡射獵,打到了鹿和黃羊,必定會邀約我去破虜燧吃酒,可惜啊,真是可惜。”

又恨恨道:“若讓我抓住那殺人的胡虜亡人,定要生生卸了他的腿!”

二人就這樣站在長城下聊了許久,程燧長是個熱情的人,對任弘說了許多做燧長要注意的地方:“燧卒喜歡偷懶,就比方說這巡視天田,不是要取日跡梼麽?有時後一日巡視的人,便與前一日的人約好,提前交換,屆時走到半道陰涼處就休憩,瞅著時辰到了便回。”

任弘問道:“程燧長平日是如何約束燧卒的?”

程燧長道:“該抽鞭子時就抽,該給好處時就給,任燧長你要記住,總得給他們一些利好,才能駕馭得動。”

倆人直到日頭偏西,才收住話頭作別。

任弘借口初到燧中,事務繁忙,婉拒了程燧長約他去淩胡燧吃酒的邀請,遠遠看著程燧長上了馬,與兩名淩胡燧卒離開。

那匹程燧長座下的高頭大馬,不比任弘的蘿蔔差,看來其家境是比較富庶的。

呂廣粟方才與淩胡燧卒分食了點肉脯,此刻有些眼熱地說道:“程燧長會做買賣,因為淩胡燧離黑海子近,故常派燧卒打魚,曬成魚幹後,再雇人送去敦煌販賣,得了錢糧便與燧卒分了買酒肉,任燧長,吾等要不要也這樣?”

呂廣粟是有些嘴饞的,昨天的烤饢,數他吃得最多,畢竟大高個,普通燧卒這點口糧,他總吃不飽。

任弘卻沒答話,在回去的路上,只打發張千人遠遠在前走著,他在後攬住呂廣粟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廣粟,我在懸泉置時,與汝兄多黍最是相善。”

呂廣粟連忙道:“兄長常與我說起過,承蒙任君照拂,為他寫信,也從不收錢。”

任弘道:“有句話叫愛屋及烏,我初來燧中,其他人還信不過,但對你,卻是當成了自己人!”

呂廣粟摸了摸頭上的氈笠,這是任弘慷慨所贈:“我自當為燧長左右手!”

任弘收斂了笑容:“那你老實說,劉燧長出事當日,你守在烽燧上候望,確實不曾見到有人在籍端水兩岸出入?”

見呂廣粟有些猶豫,任弘寬慰他道:“你放心,我只是想問清事情緣由,絕不會告訴他人……”

呂廣粟走在路上,垂首看了腳下石子沙土半晌後,才猶猶豫豫地說道:

“當日我的確在烽燧上候望,但錢橐駝卻拿了酒與肉脯上來約我共飲。”

“我一時貪嘴,喝得昏昏沉沉,未能注意外頭情形,可能,可能有看走眼的時候……”

……

“燧長回來了。”

任弘等人一回到破虜燧,錢橐駝便熱情地打著招呼,這小老頭因為年長,在燧裏地位僅次於宋萬、韓敢當,不僅在燧中負責造飯,還有縫補的技能,眼下手上正拿著一張氈皮:

“燧長給趙胡兒的氈笠是好東西啊,有了此物,就不怕巡邏時烈日暴曬了,老朽看了幾眼,應是能縫制的,只是需要皮革,正好劉屠帶了些回來。”

正坐在錢橐駝對面,與之低聲聊天的矮個燧卒也連忙起身,對任弘見禮,卻是個面色發黃的青年:“燧卒劉屠,見過任燧長!”

這劉屠是劉燧長的親侄兒,先前告假,是與另一個燧卒,一同去參加劉燧長的葬禮……

任弘問了幾句劉燧長葬禮的事,問道:“另一個燧卒何在?”

劉屠笑道:“他老母病重,回了家,讓我代為告假。”

那個燧卒常與劉屠一組,共同巡視天田。

任弘所有所思點了點頭,這時候,卻聽到外頭傳來一聲哀嚎:

“任燧長,放了小人罷!”

叫嚷的是早上抓回來的馮宣,他被栓在狗舍旁邊,只等明天派人押送去步廣候官處。

先前馮宣大概是受傷加脫水,蔫蔫的,眼下吃了點東西,睡了一覺這會才醒,卻是精神多了,一個勁地求饒。

趙胡兒不理他,只靠在塢下,認真用小刀雕琢著手裏的胡笳,而馮宣見任弘走過來,叫得更起勁了:

“任燧長,我若是被索氏抓回去,恐怕要被活活打死!”

任弘看著他道:“你還指望我放了你不成?”怎麽可能,不管馮宣逃亡是否情有可原,作為燧長,私放亡人可是大罪。

馮宣壓低了聲音道:

“不敢,但我可以交代北山匈奴虛實,戴罪立功啊!”

這時候,正好伍佰韓敢當從烽燧上結束候望下來,聞言踢了馮宣一腳:“敦煌的戍卒又不出塞擊胡,你交代虛實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