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劉病已(第2/2頁)

當今日霸陵縣的熱鬧卻不在酒肆裏,而在城東甲第裏閭中。

富人聚居的甲第裏此刻有些混亂,一眾人等堵著巷子,奴仆持棍棒,領頭的幾個男子則披著麻布衣,指著一座緊閉的大門叫罵不已。

“關內侯王氏的獨女便是不祥之人,許給誰家,誰家好兒郎便會殞命!我家已是受害的第三戶了!”

鄰裏們大多都在看熱鬧,交頭接耳議論不已。

這關內侯王奉光的女兒確實很邪門,雖然才十七八歲,但從三年前及笄之後,卻已經許了三戶人家,每每在婚娶前出意外。

“第一戶是長陵的關內侯鄭氏,成婚前夜那鄭君子飲酒太過,與伴當鬧著玩時頭磕在地上,當場就死了。”

“第二戶是陽陵呂氏,本就是病著,想要娶過去沖喜,結果聘書才下完就死了。”

“莫非是日子定了庚寅日,犯了忌諱?”

在漢人的禮俗裏,庚寅日乃是“妰婦之日”,不宜娶妻,否則夫恐死。

“都是挑了良辰吉日,可每每都是剛定下日子就出事。”

“難怪王氏在長陵待不下去,非得跑到渭南來定親!”

“第三戶便是這霸陵城東徐氏,身體健壯,本是個好男兒,豈料今早卻與人鬥雞起了口角,被一刀捅死了,兇犯也跑了,徐氏抓不住人,便將氣撒在王氏頭上。”

這比漢初時的丞相陳平還誇張,陳平之妻張氏,五嫁而夫輒死,人莫敢娶,這王氏更加恐怖,只定親還沒娶過門就出事。

一次還好,兩次也罷,連著三次都出事,王奉光的女兒已是公認的克夫,如今整個霸陵縣都傳開了,所有人都認為此女不祥。

“要禍害回長陵禍害去,何苦待在霸陵。”

裏正怕事躲在一邊,眼睜睜地看著大量輕俠湧了進來,有好事者已跟著徐氏死者的兄弟們起哄,或是看熱鬧不嫌事大,或是存了趁火打劫的心思,開始幫他們推攮大門。

王氏的奴仆驚懼之下沒擋住,容得這些人破門而入,外頭的人叫囂著,說要將王氏女趕出霸陵去!

然而在天井中,卻有一位青年仗劍而立。

他年約十六七,唇上有微微的絨毛,穿著一身黃色劍士服,頭上戴赤幘,垂冠,結曼胡之纓,看上去與普通的遊俠兒並無區別,與退縮的王氏家仆一起,構成了王氏內院的最後一道防線。

“徐氏兄弟,諸位霸陵父老,請聽我一言。”

青年還在試圖講理,握劍抱拳道:“於理,徐家季子乃是鬥雞與輕俠惡少年起了爭執,被一刀捅死的,事情有因有果,與今天從未出過門的王氏淑女何幹?”

“於情,我聞詩中有言:庶見素冠兮,棘人欒欒兮,勞心摶摶兮。意思是看見亡夫戴白帽,未亡人亦憔悴消瘦,焦灼不安。王氏淑女得知這驚變後,已在裏面哭暈了過去。”

“現在霸陵縣人最應該做的,是坐下來商量死者喪事,請官府追捕懲戒兇手,而不是遷怒到一無辜女子身上!”

但他這理性的聲音,卻被一陣陣憤怒的叫囂壓住了。

有好心人勸他:“後生,你不是王奉光子侄親眷,也非其奴婢門客,讓開,吾等只是將那王氏女趕出成去,省得她給霸陵帶來不幸事。”

“恕難從命!”

青年目光堅定,王家淑女素來待人和善,更何況,妻子也在裏頭陪著她,豈能容外人驚嚇?

他的妻子許平君,也曾有過許給他人,準新郎卻忽然暴死的事,為此平君沒少被掖庭眾人無端數落,可這又幹她何事?也虧得那人死了,否則自己豈不是錯過了佳婦。

青年甚至在心中暗暗道:“高祖時的陳丞相曾娶連續死了五任丈夫的張氏女,不也好好的麽,還最終封侯拜相,分明是德薄無福消受,何須怪到女子頭上?”

眼看勸說無果,眾人就要往前沖,畢竟只是個十六七歲的青年,關鍵時刻心裏那股狹義之氣上了頭,非但不退,反而上前一步,亮出了手中的三尺寒芒。

“劉病已客居王兄家中,承蒙照拂,今日王兄有難,自是有難同當,若誰要硬闖,這院中,恐怕就要伏屍二人,流血五步了!”

不管是一時氣憤的死者家屬,還是來趁火打劫的遊俠兒,眾人倒也沒人想挨劍,見其亮了劍,一時間你看我我看你,有些遲疑,只仗著人多,仍緩緩向前逼近。

正在這時,外面卻傳來一聲震得人耳膜都顫的大喝:

“繡衣直指使者任君在此,誰敢械鬥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