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惠此中國(第2/3頁)

至於身毒(印度)、奄蔡(在鹹海與裏海間)、條支(敘利亞)、犁軒(托勒密埃及),因為路途遙遠,漢使未曾親自抵達,只在安息和大夏聽聞其名。

更往西,因為隔著小亞細亞的諸多小邦,漢人還沒和羅馬接觸過,但大漢的絲綢已經安息人之手,先一步賣了過去。

這些地方,都一一被任弘具體到了地圖上,只在條支、犁軒以西的“西海”留了些空白,尚未畫完,那將是任弘在這圖上埋的兩個陷阱之一。

再看地圖北方,除卻烏孫和右部外,則是匈奴及其北的丁零、堅昆兩部,廣袤萬余裏,還有那如同一柄彎刀的北海貝加爾湖。

“北海居然這麽遙遠。”

當聽聞北方的地圖是蘇武所畫後,劉病已不由動容:“典屬國蘇公應是往北走得最遠的漢人了罷?”

“不。”

任弘搖了搖頭,指著匈奴西北道:“李陵走得更遠。”

堅昆遠在後世的唐努烏梁海,葉尼塞河流向北流入西伯利亞的針葉林和苔原,不知李陵在那為王,是否會想念長安秋月。

武帝朝作為屬於中國人的地理大發現時代,探索並不局限於西方、北方,而是全方位的展開。

“唐蒙、司馬相如始開西南夷,鑿山通道千余裏,以廣巴蜀;嚴助、朱買臣等招徠東甌,事兩粵;彭吳穿穢貊、朝鮮,置滄海郡。”

大漢開西南夷的緣起,是張騫在大夏國見到了蜀郡的邛竹杖,據說是從身毒賣過來的,這讓漢武帝十分振奮,為了尋找一條從蜀郡通向身毒、大夏、大月氏的近道,開始派遣使者和軍隊向西南探索。

雖然順便將滇國納入治下,卻難以制服住在洱海邊上,桀驁不馴的昆明部,這條路始終沒探明。只聞昆明部西邊千余裏,地域炎熱,有哀牢國、乘象國,任弘將其位置定在後世雲南保山和緬甸撣邦一帶。

探索過程中碰壁的可能遠大於順利,這條路顯然是不靠譜的,兩千年後開滇緬公路都得用累累白骨去堆。

倒是西方不亮南方亮,滅亡南越後,大漢還真找到了一條直通身毒的坦途:海上絲綢之路。

滅南越後,帝國的郡縣已沿著大海設立,一口氣拓展到北回歸線以南,守衛南疆的是日南郡,位於後世的越南中部。

海上的發現也令人振奮,海南島上置儋耳、珠厓郡,合浦郡徐聞港作為海上絲路的起點,漢使帶著為漢武帝尋找仙人的使命向大海進發,將足跡留在原始的邦族港口。

按照典屬國裏所藏的資料,什麽“都元國”“夫甘都盧國”“黃支國”都遣使來朝貢過,名字拗口,任弘翻了無數遍其朝貢記錄和使者簡陋的描述,掉了不少頭發,才將它們一一安置到後世柬埔寨、馬來西亞、緬甸南部的位置,到底準不準他也不知道。

這張輿圖看的就是全局和大致位置,誰出門會拿一張世界地圖找路?

任弘心裏琢磨著:“以後要在典屬國立下規矩,對使者嚴格把關,要求帶上一位文字水平過硬的副使,每抵達一國,都要寫一千字大作文描述當地風土人情和地理位置。”

倒是漢使抵達的最遠地點“已程不國”,按照描述是一個大島,島上有獅子和肉桂,或許便是後世的斯裏蘭卡。

短短數十年間,無所不能的漢使們四面出擊,他們跋涉西域沙漠雪山,在北海之畔持節牧羊,在南方熱帶雨林中穿梭,或站在樓船上直面洶湧大浪,品嘗腥鹹海水。竟將西、北、南都探索到了時代的極限,漢人對世界的認識,跟一千五百年後的明初鄭和下西洋前,大概一個水平。

唯一進展不大的就是東方了,沒辦法,滅亡衛氏朝鮮後,前面就只剩下大海和東北的深山老林。設置玄菟、樂浪郡後,開始與半島南部的三韓有往來,甚至有東方數千裏樂浪海外的倭人以歲時來獻見,只是漢使對那分為百余部落的極東之地沒啥興趣,無人踏足。

於是就造成了地圖南北窄,東西長,蔥嶺以西的諸國占了地圖的一半,而東方出了玄菟、樂浪郡,兩三尺就到了頭,任弘只將倭島畫出了一個邊角,其余都隱在迷霧中。

如此一來,這地圖在劉病已眼中,就變得極其別扭。

“西安侯,這輿圖真是讓人大開眼界,但我卻有一點不明。”

他忍不住指著輿圖道:“教我學詩的夫子是東海郡大儒澓中翁,他告訴我,惠此中國,以綏四方,大漢常被稱之為中國,在天下之中,而四夷戎狄環繞四周。”

“但這地圖上,大漢卻為何偏居東方一隅,不在中啊。”

任弘要的就是這反應,頓時拍著大腿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皇曾孫會這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