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莎車王愛之

任弘忽然收到朝中召他回去的急召,連車馬隨從都顧不上帶,只帶著數人輕騎從河間國西行。

幸好瑤光騎術比他還好,中原地區的道路狀況也遠好過邊塞河西,數騎徹夜兼行,沒有走來時的河東河內路線,而是渡大河入洛陽,不過數日,便抵達河南郡與弘農郡交界的函谷關。

劉瑤光換了一身男裝遠眺,看到一座關城設於兩座土丘之間的平坦之地上,不由詫異:“良人,這函谷關就是那賈誼《過秦論》裏說的,‘以十倍之地,百萬之眾,叩關而攻秦’的雄關?妾看著也不險峻啊,還不如鐵門關。”

確實,雖然關樓很高,駐軍也不少,但更像一座坦途上的障城,與想象中巧妙占據險道,車不方軌,馬不並轡的函谷決然不像。

任弘笑道:“這新安縣的函谷關乃是新關,真正的秦函谷關在西邊三百裏外的弘農縣。”

自從元鼎三年(前114年)將函谷關東遷到項羽坑了二十萬秦軍的新安後,舊關就閑置了,不過光從軍事角度看,新關遠不如故關,一來險要有所不及,二來是只扼住了北崤道,如果真爆發像秦末那樣的大亂,東軍完全可以不走新安,而從南崤道繞過去,直插弘農。

瑤光對任弘昔日在西域修建的鐵門關印象深刻,他們之所以能與近兩萬匈奴騎周旋拖延,靠的就是堅不可摧的險塞,有些想不明白:

“既然故關更險要,那為何要遷?”

關於這個問題,任弘聽過一個傳聞,說是漢武帝時的樓船將軍楊仆乃是弘農人,數有大功而封侯,恥為關外民,上書乞徙函谷,正好漢武帝也意好廣闊,於是遷關於新安,整個弘農郡就成了“關內”,楊仆就這樣混上了京畿戶口。

不過任弘覺得,此說乃是民間傳聞臆斷,漢武帝之所以願意徙關,應該沒考慮過楊仆的面子。他一個以水戰出名的家夥,在遷關這樣的大事上應該沒資格說話。更多是出於政治上的考慮,天下承平百年,關隘廢弛,關東諸侯削弱,不再被視為假想敵,於是廣關以擴大直轄範圍。不但弘農,後來連河南、河內、河東都被朝廷納入司隸校尉直接管轄。

而在函谷關館舍裏,任弘還遇上了一個舊日同僚。

“不想下吏竟會在此遇到西安侯。”

來人長著一張典型的半島臉,卻是任弘在典屬國任事時的下屬,管著帝國與夫余、三韓等東夷部族朝貢往來的官吏路甲。

路甲乃是昔日衛氏朝鮮相國路人之孫,其父路最在漢與朝鮮戰爭中做了帶路黨,被封溫陽侯,可惜因犯罪被削爵,路甲自少時就來了長安,言語飲食衣著與漢人安全一樣,卻也掌握著兩種半島語言。

在函谷關館舍遇到他,任弘並未意外,安頓妻子住下後,在館舍叫了肉、酒,邀路甲與幾個典屬國僚吏飲酒,看著路甲小心翼翼持著的漢節笑道:“汝等此番東行,莫非是作為朝廷使者,前往三韓及倭國?”

霍光去年看了任弘獻上的輿圖後,覺得東邊的空白一片十分礙眼,就有派幾個使者,去探索三韓與倭國的打算,任弘為此事做了不少準備,搜集當地信息,只可惜尚未完成,就卸任去做了閑差。

但蘇武仍完成了此事,經過大半年籌備,使三韓與倭國使者終於要派出去了,路甲因為是半島土著,知曉當地言語,被任命為比六百石的“謁者”,帶著十余人持節東行。

任弘朝路甲敬酒,笑道:“一年半前,我也被任命為謁者,護送烏孫使團入朝,連節杖都沒有。汝等此行持節為使,必大有作為。當年博望侯鑿空西域,探索了西方日落之地,西北國始通於漢矣。東方那日出之地究竟有什麽,前人不曾涉足,就要靠汝等鑿空了,勉之!”

路甲連忙帶著幾個吏士避席:“願效西安侯之事,不負君命,不墜大漢威儀!”

對於此行,路甲一半是忐忑,一半是興奮,既擔心路途遙遠,大海波濤難測,但又期待能有所建樹。任弘已經取代博望侯,成了出使立功的典範,不但封侯,昔日護送的烏孫公主還娶回家成了老婆。

任弘席間十分耐心地給路甲等人講解起他聽“海客”談及的東方情形:“過去認為,倭在三韓東南大海中,隔著一道海峽,依山島為居,凡百余國,其南接朱崖、儋耳,如今看來是錯的,兩地一北一南,相隔數萬裏海域,並不相近。”

“按照海客描述,倭國應該是一個狹長的大島嶼,除了西南角有些許稍開化的部落,分三十余國外,其余地方仍是茹毛飲血。倭人應該偶有浮海流落到三韓的人,汝等還得仔細找找能轉譯的人。”

飲罷,任弘問起他們出使的細節來:“路線可定下了,是走幽州到樂浪、玄菟南下,還是直接從膠東浮海去三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