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死者長已矣(第2/2頁)

倒是張嫣,年少入宮為後,卻無生養,竟沒有在劇變中身死,只被移到幽靜北宮居住,直到孝惠駕崩後的第二十五年,她才病逝。

死者已矣,存者偷生。

平陵旁邊,自然也有上官氏一席之地,可自己要頂著這“皇太後”的鳳冠到何時呢?

會不會也像張嫣那樣,在宮裏孤苦伶仃數十年,從十五少女,變成五十老嫗,而霍氏這堵墻,真能讓她靠一輩子?

回去的路上,遠遠眺望安陵,上官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命運,可縱明白又如何,她就像被蛛網死死纏在廟堂房梁上的白蝴蝶,縱想掙脫,卻無計可施。

上官澹閉上眼,兩行淚從光滑的臉頰上流下,這次不是為孝昭皇帝哭泣,而是為自己而流。

……

不論上官澹心中作何想,今日下葬儀式結束後,除了皇太後、皇帝與宮中近臣依然喪服如禮,群臣皆換上了吉服,開始恢復常態。

大漢從持續了將近兩個月的大喪中抽身,要專注於伐耽擱了許久的伐匈奴之事了。

“你說我一個常侍騎,怎麽就成了道遠的副都尉呢?”

楊惲搖著頭,手裏揣著副都尉的印章,雖然先前與張敞說要跟著任弘出擊匈奴,但那只是玩笑,這次他卻是被身為丞相的楊敞,加塞進任弘隊伍裏的。

因為楊敞似乎看準了任弘必能立功,想讓不能繼承侯位的楊惲鍍鍍金。

任弘倒還有些嫌棄楊惲這沒上過戰場的家夥:“子幼為副都尉,懂如何行軍打仗麽?”

“不懂。”

楊惲老實回答:“但我熟讀漢匈歷次大戰經過,邊境輿圖閉著眼都能畫出來,平日有文書雜物,直接交給我來處理,保證又快又好,我還熟悉軍法,可以替道遠立規矩約束。”

他笑道:“行軍法時,壞人我來當,好人道遠來做,打完仗,算我一份微薄功勞即可。”

“你倒是明白。”任弘身邊確實需要一個這樣的人。

楊惲朝他作揖:“別無所求,只望道遠勿要太過冒進,別讓我做了韓延年。”

韓延年,是天漢年間,騎都尉李陵的副都尉,因為韓延年之父在討伐南越國時英勇戰死,韓延年受父蔭被封成安侯,卻想要實打實的軍功,遂自降身價跟著好友李陵出征。

可沒想到,一去不復返,韓延年戰至最後一刻,與李陵帶著十余騎突圍,為匈奴數千騎追擊,韓延年英勇殉國,而李陵終降。

任弘默然,這不是第一次有人拿他與李陵相比較了,沒有回答楊惲,只嘀咕道:“為何又是‘延年’。”

大漢叫“延年”的人,怕是能繞長安城一圈哦!

“誰不想長壽呢。”

楊惲大笑:“我還有一位燕地來的好友韓延壽,其父為燕王旦所殺,今為諫大夫,也是剛正不阿,道遠可想認識認識?”

任弘沒理他,心裏計算著,大漢的兵制是征兵與募兵相結合,郡國材官步卒主要靠征召,騎兵則主要靠募六郡良家子入伍。

自己此去涼州,帶上楊惲和十幾個跟他一起堵劉賀門的郎衛,加上先前在金城做護羌校尉時張要離、韓敢當、趙漢兒、辛慶忌等班底,大將軍也同意他征用。這樣軍官團就有了,要文化有文化,要資歷有資歷。

與楊惲等一行人出長安橫門時,任弘心中暗道:“我募兵結束回來復命的時候,恐已入秋,那時候,劉賀應該下位了罷?”

歷史已有改變,是否真會如此,任弘也說不準。

也罷也罷,就讓長安的達官貴人們勾心鬥角去吧,他且先去廣闊天地裏活動活動手腳。

一旁的楊惲還在追問:“道遠到了涼州,打算如何著手募兵?要我寫一篇文采斐然,足以流傳千古的募兵文章麽?”

“你寫出來的辭賦,涼州人看得懂麽?”楊惲這家夥果然一點都不懂涼州。

任弘白了他一眼:“不用過多勸說,只需將我西安侯的大旗,往各郡城中一插,再將水衡都尉給的十車銅錢,往旗前一放!”

要錢?來!要功勛?跟著西安侯還怕立不了功?

“就這樣?”楊惲笑任弘太過自信:“靠你的名頭,就能讓桀驁不馴的涼州六郡子弟紛紛響應?”

“若嫌不夠,就再讓人吆喝一句話。”

“什麽話?”

任弘縱馬當前,露出了自信的笑:“少年錦帶佩吳鉤,獨騎匹馬覓封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