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正議滅烏孫

九月上旬,漢軍尚在車師之際,烏孫人卻已經失去了整個伊列水河谷,草原上紮滿了匈奴人的氈帳。

沒來得及撤走的烏孫人已經變成了屍體,橫七豎八躺在河邊,昔日的日逐王,如今的“右谷蠡王”先賢撣騎在馬上,以征服者的姿態,審視這片富饒的河谷。

河邊成片的蘆葦花連成白色的浪花,在秋風中搖曳生姿,草原已經漸漸枯黃,但仍能讓牛羊馬匹咀嚼果腹,空氣中飄蕩著牧草的清香夾雜著畜糞淡淡的草腥味兒。而遠處,落日余暉將山腳下的白樺林點染成金色,再往上是青色的針葉林和雪白的峰頂,一朵黑沉沉的雲正將草原和雪山分隔開來,帶來一場疾風驟雨。

換了匈奴本部,這時節極其幹旱,根本別指望下雨。

先賢撣很滿意,對自己的姊夫,一個長著濃密胡須,瞳孔淡藍的胡將道:“烏禪幕,你說的沒錯,這伊列水,確實是整個西域最濕潤富饒的地方。”

烏禪幕是這胡人的姓,名為“須”,他們烏禪幕部落,本是烏孫、康居間的小行國,常常被兩個大行國欺辱侵暴,十多年前,在被烏孫肥王搶掠後,烏禪幕須忍不下去了,索性帶著數千人降了匈奴。

當時的狐鹿姑單於做主,將先賢撣的姐姐嫁給烏禪幕須,讓他帶著部眾安置在右地,隸屬於右谷蠡王。

作為昔日烏孫近鄰,烏禪幕須也沒少羨慕過被烏孫占據的這塊寶地:群山在伊列水東方形成了一個夾角,不但擋住了炎熱的沙漠,還讓伊列水谷地,變成了整個西域最濕潤的地方。來自西方的水氣在山脈高處變成了雲朵,又化為雨雪降落滋養大地,讓伊列河畔鮮花盛開,且就算秋冬亦十分溫暖。

相較於伊列河,不管是龜茲還是車師,都成了幹燥的貧瘠之地。

哪怕先賢撣的曾經的日逐王庭,右賢王的蒲類海,都略有不如。

先賢撣感慨:“難怪大月氏為冒頓單於所破,離開河西和蒲類海後,便輾轉來此落腳。”

“也難怪百多年前,隸屬於胡的小部落烏孫,奉老上單於之命擊走月氏,在此繁衍幾代人後,就成了控弦十萬的大國。”

先賢撣看得眼熱,烏禪幕則恨恨道:“十多年前,烏孫將我部趕走,而今日,烏孫人也嘗到失去牧場,舉國流浪的滋味了。”

先賢撣萌生了一個想法:“烏禪幕,你想回故鄉去麽?”

烏禪幕須嘆息道:“我當然想帶著妻、子,回去祭祀烏禪幕部先祖的石冢,但我的故鄉,還在此地西邊很遠。”

先賢撣大笑:“若是我將右谷蠡王庭遷到這,立足為伊列水,遲早會幫你打回去!”

烏禪幕須一愣:“大王想要遷帳?”

遷徙,這是先賢撣一直在考慮的事。

作為統治西域,站在面對漢朝第一線的小王,從傅介子奪取樓蘭開始,先賢撣就能感覺到,漢人奪取西域,斬斷匈奴右臂的決心,和鐵門關一樣堅定。

鐵門關的存在,讓匈奴永遠失去了西域南部,漢人設立西域都護府後,屯田卒和士兵越來越多,一場決定西域歸屬的大戰,遲早會打響。

而到時候首當其沖的,自然是他的部眾。

先賢撣見識過漢軍的厲害,比起與之正面較量,他寧可將這機會讓給別人,自己尋個安全的地方蓄養力量。

遠離漢軍兵鋒的伊列水,便是上上之選。

他的馬鞭抽打著腳下肥沃的土地:“月氏能擊走塞人,烏孫能擊走月氏,我為何就不能擊走烏孫,占據此地呢?”

烏孫連敗數役,損失了上萬騎,余部撤往熱海,而其北部的七河夷播海一帶,泥靡和烏就屠公開分裂烏孫,迎接匈奴,自稱“單於外甥”。

就算烏孫能堅持到入冬後,烏孫昆彌肥王也只剩下熱海周邊,而先賢撣,正好可以將部眾從開都水上遊遷徙至此,與肥王、泥靡三分烏孫故地。

先賢撣對烏禪幕道:“若能以伊列水為駐牧地,不斷吸納周圍牧民,十年之內,就算不靠大單於和右賢王協助,我也能徹底吞並烏孫。”

再往外走,南邊是城郭之邦大宛,在匈奴人眼中,那就是一個提供優良馬種和葡萄酒的奴仆,從來不敢對匈奴說不。而康居國號稱行國大邦,控弦數萬,先賢撣卻不將其放在眼裏。

匈奴雖然不太打得過漢軍,可要淩虐烏孫、康居、大宛,簡直輕而易舉!

是繼續在東方挨打,還是到西方打別人,根本不用選。

等到二三十年後,控弦十萬的,就是他的部落了。

烏禪幕有些擔心:“眼饞伊列水富饒的小王不少,大單於和右賢王,會答應將此封給大王麽?”

先賢撣道:“我的部眾就在舊日逐王庭,來此不過十日,仗一打完,就讓他們來過冬,先占住地盤,大單於和右賢王只能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