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銅鑼灣只能有一個月氏!

當一個大月氏人和一個小月氏人同框時,恐怕誰也看不出來,他們百年前曾是同一族類。

小月氏向南奔上青藏高原,在祁連山南麓與羌人雜處好幾代人後,不論是風俗還是容貌,都在朝羌人靠攏。而大月氏則西遷到中亞與當地塞人、大夏人通婚,容貌更加胡化。

眼前的大月氏王使者“聞須勒”便是典型,他一對藍眼睛是鳳目,幾乎長至太陽穴,鼻子挺直,胡須在唇上卷起,整齊的頭發用飾環束緊,穿著一身絲綢裳,正被任弘強硬的態度呵斥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心中暗道:

“大漢的都護真是兇惡無禮!”

要知道,大漢對大月氏一向另眼相待,先時在輪台,副都護常惠都待他客客氣氣。

任弘倒是以為,是漢朝對大月氏太過優待,將他們寵壞了。

早先張騫出使西域,目的就是為了尋找匈奴的死仇大月氏,費勁千辛萬苦找到後,大月氏卻已占據了巴克特裏亞,土地肥饒,周邊都是羸弱的農耕城邦,志安樂,又嫌大漢太遠,故無報仇之心,讓張騫白跑了一趟,竟不能得月氏要領。

雖然事後漢朝調整了方向,將聯合對象換成烏孫,但相比於最初的月氏,烏孫只算個備胎。

得不到的更讓人騷動,大月氏從此成了孝武皇帝心中的白玫瑰,苦苦追求卻被拒絕的暗戀對象,這種情緒影響至今。

在長安,但凡月氏使者入朝,規格超過了康居、大宛使者,與安息、烏孫平級。

本是漢彰顯大國氣度和兩邦之誼,大月氏卻習慣了這種惠待,加上在中亞大殺四方,淩虐大夏、身毒,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好歹派個副王或翕侯來啊,區區使者,還想坐到歸義胡王之右?

至於天子封狼何為小月氏王,與數千裏外的大月氏更是毫無關系。不過是大月氏王聽聞此事後,才知道自家還有這麽一支山上來的窮親戚,而自視月氏行國的正統繼承者:

“你也配叫月氏!?”

當然配!

當著小月氏王狼何派來邀請他前去蒲類澤的使者之面,任弘肅然呵斥聞須勒道:

“百年前,月氏為匈奴所擊西遁四散,月氏王頭成了匈奴單於飲器,恥莫大焉。孝武皇帝時,博望侯曾邀大月氏東返故地,共擊匈奴,卻為大月氏女王所拒,汝等貪戀肥饒之地而放棄了復仇,難道還要攔著小月氏,不許其牢記仇恨,奪回祖先之地?”

天下豈有數十年之舔狗?對都護府而言,大月氏已不再是可聯合的朋友,反而是自居大宛、粟特保護者的競爭對手,小月氏就不同了,是他用來對付匈奴的前哨獵犬。

這世上哪有放著看門忠犬不愛,反去寵外來搶食野狗的道理?

此事確實是大月氏理虧,聞須勒只好訥訥應是,向任弘賠罪,其實他提及此事,不過是想為大月氏使團與西域都護府的貿易多謀求些利益罷了。

見惹惱了任都護,聞須勒立刻轉移了話題,一擊手,讓身邊的副使上前,奉上了大月氏王和貴霜翕侯送給任弘的禮物。

那是典型波斯工藝,銀色的底座上鑲嵌著打磨光滑的天藍色石頭,在陽光照射之下熠熠生輝,卻是大月氏輸入漢地的主要商品:青金石,漢人稱之為“璆琳”。

青金美麗而稀少的多晶質寶石,主產於後世阿富汗,在中國幾乎找不到此物,是稀缺的進口貨,因其色相如天,或復金屑散亂,光輝燦爛,若眾星麗於天也,為貴族所喜愛。多被用來制作皇帝諸侯列侯的葬器,以其色青,讓死者易得循此,以達升天之路。

此外還能用來作為天藍色染料,過去是龜茲人最喜歡這顏色,如龜茲一分為三,最大的買家就成了都護府。轉手再作為貢品,和玉石、葡萄幹、棉襦一起送入玉門關。

聞須勒提出了他們的訴求:“過去大月氏使團可有一百多人入玉門關,可今年起卻在樓蘭城設卡,只許二十人為使者,其余人要以商賈身份進入……”

因為大漢過去優待大月氏,對來朝使團不但包吃包住,甚至還派車接送的,於是大月氏往往拼命往使團中塞人,動輒一百數百,一路吃喝,讓置所苦不堪言,接待各國使團儼然成了都護府一大開銷。

任弘上任後,便大刀闊斧砍了這項支出,只公費招待主使,其余人開銷自理,這大大限制了大月氏人在西域的活動。

聞須勒希望限制能放寬松些,任弘將青金石在手上把玩了一會,卻將其拋回給大月氏人。

“大月氏與漢是友邦,凡事都可以商量,但我要的不止是青金石。”

“都護想要何物?”

聞須勒覺得有戲,他聽說都護有兩大愛好,一是胡姬,二是良馬,月氏都不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