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江西老表(第2/3頁)

可在漢武之後,民風大變,繁復華麗再度成為主流。儒生們在鹽鐵之會裏就吐訴過這種古今之變:

“古時候,衣服器械簡樸,以實用為主。如今民間雕琢不中用之物,刻畫玩好無用之器。玄黃雜青,五色繡衣,百獸馬戲鬥虎,奇蟲胡妲,應有盡有。”

“古時候,庶人器用竹柳陶匏而已,如今富者銀口黃耳,金杯玉盞,處處雕文彤漆。”

“古時候,下葬用的明器只是桐馬偶人之類,如今卻大興厚葬之風,死人的器用一如生人,漆器銅器和黃金拼命往裏裝。”

和最初崇尚厚葬的戰國之儒不同,漢儒骨子裏也刻進了黃老的影響,他們懷念文景時車馬郵件都很慢的時代。

但已經起飛的大漢注定不可能被儒生們拽著回到原地,階梯只靠為政者的道德宣傳是抹不平的,均貧富終究只是願望,豪奢之風也只會愈演愈烈。

而現在大漢最流行的器具,莫過於大紅大黑的漆器,從棺槨的髹漆,到家具的案、屏風,奩、籩,六博,飲食器具的杯、盤、勺、豆等物。漆器輕巧耐用及其絢麗華美之色,成為大漢貴族們渴求的奢侈品。

跟漆器這濃妝打扮的妖艷賤貨相比,已在會稽等郡出現,素雅清淡的漢代青瓷,壓根入不了貴族們的眼。

若是技術問題大可琢磨突破,但時代審美之風,就無可奈何了。

正想著,身後卻傳來哐當一聲響!

以及任白的一聲驚呼。

……

不知又是哪個倒黴的器具被自家的小祖宗摔了?

任弘已經習慣了,他停了筆,走到廂房裏一看,兒子任白滿臉無辜地負手站著,負責灑掃的仆從惶恐地跪在地上,他們面前則是碎了一地的陶片。

這是任弘從洛陽定制的一個釉陶馬,模樣以蘿蔔為原型,只是沒有紅釉,只能以深黃替代,擺在屋子裏鎮紙,常在手邊把玩。

“仆有罪!”仆從連忙下拜,想要自認倒黴擔下罪責。

倒是任白小胸脯一挺:“大人,不怪他,他方才是被我撞到了。”

小名駒兒的任白也像小馬一樣好動,不管在哪都橫沖直撞。

但好在他敢擔當不說謊,頂多就是挨母親一頓訓,而父親對他和顏悅色,一貫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的。

任弘果然只隨便呵斥了幾乎,便打發任白離開,看著仆從清理那些釉陶碎片。

相比於會稽等地才有的青瓷,這種釉陶卻更普遍些,在普通陶器的基礎上加了鉛釉,已經能燒出深綠、淺綠、栗黃、茶黃色等釉色。

不過皆是單色釉,器物較為粗糙,因為是用一般黏土燒制而成,因為鉛釉有毒,亦不作為尋常用品,而是裝飾和陪葬的明器。

漢人雖然鐘愛漆器,但其制造工序復雜,價格昂貴,“一杯棬用百人之力,一屏風就萬人之功”,相比於漆器,可就地取材批量生產的釉陶就便宜多了,家財十萬錢的中產之家、地方官吏,多用釉陶陪葬,需求還是很大的。

任弘看著手裏的陶片,暗道:“若是以上好陶匠,用後世景德鎮附近的高嶺土燒,再增加多種色彩,燒出‘漢三彩’倒也不是難事!”

既然漢人偏好濃妝艷抹,不愛樸素,那就給他們上艷麗炫目的三彩!

這是任弘一直想做的事,先時便在讓盧九舌尋覓工匠,北方或可以洛陽為主,南方的三彩中心,便交給有大量優質高嶺土的豫章去做,也算是送給張敞一個人情吧,數年後或許便能暢銷江東、淮南。

別看只是死人的生意,後世一些地方光賣墓碑棺槨也能成為支柱產業,為了錢,不丟人,而張敞一向做事靈活,不拘小節,應會欣然采納。

任弘將這提議寫到了書信中,又在最後打趣說,近來在於闐國見到女子一字連眉畫法,頗為獨特,他會送兩個於闐胡姬去長安,建議張敞可以學學。

這是私信,遣自己人送回去,而後任弘又開始寫一份公文,卻是給霍光和皇帝的奏疏。

“《請伐偽昆彌烏就屠疏》!”

“臣聞兵者,所以明德除害也,故舉得於外,則福生於內。賴高廟之靈,匈奴自亂,而西域已定,五十國星列甘為道縣,北庭亦安,呼揭王稽首而附,小月氏置於蒲類,諸校尉禦寇於外。”

“然北庭兵寡,合軍不過數千之眾,雖欲揮師東進,心有余而力不足也。且肥王與胡婦之子烏就屠,僭稱昆彌,占據七河,東西數千裏,外援匈奴、康居,以藩籬自持,狼視赤谷伊列之地。此子不除,烏孫北庭無有寧息。”

“今當以北庭初成之軍,試之於七河,與烏孫兵共擊烏就屠,犁其庭掃其穴,使漢幟揚於夷播海上,威動蔥嶺以西康居、月氏、大宛諸邦,以安西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