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漢軍不滿萬(第3/3頁)

夷播海啊,再走一步,便再也望不到你了。烏孫人要去向哪裏,明天是什麽在等著他們?山上的神靈和湖裏的神靈,那些由石頭堆砌的祖先墳冢,有生之年,還能相見麽?

他們步履蹣跚離開了七河,進入康居境內,夜晚時分,愁容滿面的烏孫人聚集在篝火旁,霍布孜奏響了遷徙的伴曲,烏孫女孩唱起了歌,然後千百人悠悠而唱。

“大漠墮陽。

瘦馬野駝。

孤狼哀嚎。

把月光摔得稀碎。

我們親愛的祖先。

本寓意是自由之民。

如今被牛羊般鞭打著。

去向何方?

誰還能聽懂你?

歌聲裏蒼茫大地的悲傷。

夷播海啊!

你替我再看一眼。

已隔著十五日的氈鄉。

那昔日的弦歌之地。

淪落得怎樣荒涼。

烏鴉啄去人腸。

草木浸得腥臭。

駑馬甩脫轡頭。

我們就像走丟的馬一樣。

再也回不到自己的故鄉!”

這據說是烏孫為月氏所擊遷離河西時所唱,但好在他們在獵驕靡帶領下找到了新家。如今,這首屬於冬天的古老歌謠,卻被唱響於夏日的七河草原上,仿佛百年前歷史重演。

連不少貴族也後悔,寧可歸附於解憂太後,也不該追隨烏就屠,也終於給烏就屠取了一個名號,一種遇驚只會遷徙逃跑的動物:“兔王!”

當五月初時,任弘與瑤光率軍翻山越嶺抵達七河時,聽到的,便只剩下那些未遷走的烏孫人所唱悲歌,而整個七河地區幾乎空空如也。

七河地區太大了,且越是臨近夷播海,就多有沙漠戈壁,讓漢軍前進緩慢。而烏就屠便就近靠了康居王的協助,帶著兩萬帳的部眾匆匆西遷,另有兩萬帳或叛或留,如今已陸續向抵達的漢軍投降。

不久後,軍前兩百裏外的前鋒奚充國遣人回報,說烏就屠帶著兩萬帳落,已從夷播海西南角,沿著碎葉水向西北竄逃。

而康居王也帶著國中部眾,勒兵八萬騎於碎葉水之畔,虎視眈眈,為烏就屠護著後路,卻派人回復漢軍,說這是為大漢驅趕北烏孫離開。

“康居王這叫兩不相幫?”

瑤光瞪了一眼如此回復的馮奉世,憤怒了:“良人,請讓我擊破康居,追上烏就屠,剝掉他的頭皮,將被迫遷徙的烏孫人帶回來!”

馮奉世也自覺被狡猾的康居人耍了,歃血未幹就背地裏玩這一出,頓時有些尷尬,真是終日打雁今日卻叫雁啄了眼。

但惱怒歸惱怒,馮奉世還是出於大局考慮,力諫道:

“都護,既已取得七河,而烏就屠損失過半,窮寇不必深追。若真與康居開戰,彼輩與烏就屠合兵十萬騎,且占有地主之利,而漢軍不過數千,南烏孫兵亦才三萬,勞師遠征。”

他直接沒把只負責押糧草的城郭兵算進去。

“且不論勝負,匈奴必樂見其成,月氏、大宛等邦素來與康居親近,亦可能卷入。從此蔥嶺以西,便再無寧日了!”

這可是關系到國策的抉擇,不可不慎。

而眼看大漢與康居翻臉開戰在即,文忠則格外興奮,心道若是與蔥嶺以西的強國康居生隙,西域北庭形勢必將一變,朝廷短期內便無法召都護回朝。

只是文忠曾以因私廢公之言入諫,被都護斥責一頓,眼下不好再攛掇,正著急時,有個老實人替他出面了。

平日裏,常將韓敢當當成大喇叭工具人的任弘,眼下只恨這廝嗓門太大。

“馮子明你這是什麽話,還窮寇莫追?都護說過的,宜將剩勇,追窮寇啊!”

除了馮奉世仍保持理智,其余諸校尉吏士皆以為然,都開始叫囂著連康居一起滅掉,膨脹了,你們真是膨脹了。

任弘只翻了翻白眼,暗罵道:“我挖坑埋我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