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我有一劍(下)

便樂成在霍氏死士威脅下,趕得很急,夜漏未盡六刻出發,平旦前兩刻就抵達了茂陵,拉車的馬跑得氣喘籲籲,而離茂陵縣駐地還老遠,就被巡邏的甘延壽給發現了,將一幹人等統統帶回。

甘延壽只礙於便樂成所持節杖,又號稱有皇帝使命在身,未貼近搜身,但還是只將他帶到大將軍墓外的三河卒營地轅門處就不讓進了。

而任弘也被喊醒,在裏面遠遠作揖,又擡眼瞥了一下便樂成所持節杖頂上旄羽顏色。

嗯,黃的。

任弘了然,便喚來甘延壽,在他耳邊說了如此這般,旋即一笑,站在轅門內,遊熊貓等護衛擋在面前,大聲道:

“少府見諒,治民夫亦如治軍,不敢大意,敢問所來何事?莫非是長安有變?”

便樂成得伸長脖子才能看到任弘:“天子有恙,欲召西安侯入未央議事,事急,請西安侯讓我入內宣詔。”

“見諒,沒聽清,誰的詔令?”

“天子與太皇太後之詔。”

“信物呢?”

“陛下所賜節杖在此……”便樂成舉起了節杖。

“不不不。”任弘搖頭:“我與陛下約定,為防賊人作偽,但凡詔令,必以信物。”

所謂信物有二,其一,當然是他們二人遞紙條用的小錦囊了。

其二,則是約好,天子的使者至,會將節杖上的黃色旄羽換成赤色的——大漢的節杖旄羽初為赤,直到巫蠱之禍,為了與衛太子劉據手裏的家夥做區別,才易為黃。

如今,巫蠱之禍裏變成孤兒的劉詢與任弘,卻要將這色換過來了。

就像將霍大將軍時代的天,變成新時代的天一樣。

便樂成不知此事,更不知皇帝和任弘早就在算計霍家了,他都不用開口,持節往轅門外一站,任弘就知道他是敵是友。

眼下便樂成被任弘問得張口結舌,暗覺不妙,只改口說是天子病篤未來得及給信物,是太皇太後派他來的。

任弘的回答更氣人了,他居然笑道:“我只識天子,不認太皇太後。”

雖然見了幾次一身孝是挺俏麗的,但只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而已,更何況還是霍家外孫女,信不得。

任弘收起了笑,冷冷道:“自然,更不認霍氏偽詔!”

此言一出,便樂成身後的幾名霍家死士知道事不可為,忽然暴起向前,竟欲拼死一搏。

但任弘早就讓甘延壽在旁準備,此刻便帶著親衛們持大戟上前攔下,一番以多欺少的打鬥後,一戟一個捅死在地上。

唯有一個死士臨死前猛地朝轅門處任弘方向投擲一物,卻為遊熊貓持盾擋下,那東西力道很足,震得老遊手掌發麻。

等將那兵器拎起來用火把一照,不由倒吸涼氣,竟是一枚小鐵椎,起碼十多漢斤重,碰到一下都要骨折。

真巧啊,你也用鐵椎?你也想做朱亥?

任弘不由失笑,走近被甘延壽按倒在地,臉色慘白連連討饒的便樂成。

“少府,多謝你,大老遠老通知我長安出事了,否則弘非得天亮才知,你真是大漢的大忠臣啊!”

他一揮手,吩咐甘延壽:“君況,你力氣大,將少府的手指從左手小指開始,一根根掰斷!將能問出來的事,統統掏出來!”

……

“君侯要做何事?”

少頃,右都水陳萬年,以及茂陵縣令、尉被召來,戰戰兢兢站在營中,被任弘的命令嚇到了。

任弘卻是面色如常,雖然離約定好舉事的時候還早,但這種大事臨了了因幾個小人物而出現意外是常有的事,相比於千裏戎機,與匈奴人在草原周旋捉迷藏的驚險,遠不如也。

他只對眾人道:“霍氏謀逆,欲行不軌,天子被困建章宮,本將軍欲開茂陵縣武庫,調三河卒與民夫南下勤王,需要諸位協助。”

這可將幾人嚇到了,茂陵縣令膽子大點,結結巴巴道:

“霍氏謀逆,君侯有證據麽?”

“少府便樂成的口供便是證據,那枚投向我的鐵椎便是證據。”

任弘讓自己的副手張彭祖將便樂成招供的一一說了,雖然為何今夜忽然爆發無人知曉,但霍家反跡確實已現。

“但君侯沒有虎符。”茂陵縣尉則是個認死理的人,掌握著武庫的鑰匙,而虎符是大漢調兵的憑證,左在君,右在將,若是要將駐軍調往他處執行任務,五十人以上,必會君符!

而任弘要調的,可不是五十人,而是足足八千人的三河卒啊!

“都這時候了,事急迫,遠甚於烽燧之事,當從權。”還是右都水陳萬年機靈,看著左右任弘親信面色不善,連忙站隊。

豈料,任弘和劉詢,連這一點也早就考慮到了。

“沒錯,我是沒有虎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