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密碼機

善鐘路上的四季理發店,是他跟鄭嘉元的見面碰頭的地方,老板姓郝,揚州人,手藝很好。

基本上每半個月來一次。

知道他有這個習慣的人不多,鄭嘉元算一個。

在軍統上海區,他跟鄭嘉元都算是老人了,都是洪公祠出來,陳淼一畢業就派到了上海區擔任內勤。

鄭嘉元是二期,算是他的學長,加上又比他年長一些,腦子比較活絡,善於交際,升職自然比他要快了。

他就比較死腦筋了,不會甜言蜜語,又不會主動巴結上司,連送個禮都不會,又沒得後台,卻只能坐冷板凳,熬資歷。

上海區的人員你來我往的,尤其是日軍占領上海後,犧牲的,調離的,變節的,人員變動頻繁,外勤就不說了,內勤方面一直留下來沒走的一只手都數的過來。

“方先生來了?”郝師傅一看陳淼,馬上就認出來了,除了自己人,他在外用的都是“方雲”這個化名。

所以,郝師傅一直都以為他姓“方”。

“老郝,生意怎麽樣?”陳淼一走進來,就做到了那椅子上,隨後將帽子放在鏡子前的台子上。

“這個點兒,基本上不會再有客人光顧了,方先生,您恐怕又是我這最後一位客人了。”郝師傅嘿嘿一笑,開始準備工具。

除了過來理發,陳淼還喜歡修面,每次都要,這修面是有講究的,有“七十二刀半”的說法,說的是修面要刮七十二刀,最後這半刀是刮掉鼻梁上的汗毛,作為收尾。

一刀不多,半刀不少,這才真正的是學藝到家了。

“來吧。”陳淼在椅子上躺了下來,雖然閉上了眼睛,但卻對店內外的情形是了如指掌。

一把纖長的修面刀,在手指間翻飛,宛若一只穿花的蝴蝶。

這就是一門吃飯的手藝,卻在郝師傅手裏玩成了一門藝術。

這時候進來一個人,灰色的土布麻花,身材壯實,比郝師傅還稍微的矮了那麽一點兒,進來之後,就自行找了一張凳子坐了下來。

郝師傅全神貫注在陳淼的臉上,手中刀鋒依舊不停,頭微微的側了過去:“方先生,您稍等一下,馬上。”

最後半刀在陳淼鼻梁上劃過,如同清風拂面,完美。

放下刀,郝師傅擦了一下汗,然後擰了一條熱毛巾遞給陳淼,沖鄭嘉元微微一點頭,提著水壺出去望風了。

陳淼接過毛巾,在臉上擦了一下,然後睜開雙眼,看到已經坐在對面的鄭嘉元,突的咧嘴一笑:“我就知道,你沒那麽容易被抓的。”

鄭嘉元苦笑一聲:“要不是你讓吳馨及時提醒,我只怕已經在憲兵隊的大牢裏了。”

“陳明初變節,我也差點兒被他誆騙過去,現在咱們損失有多大,牽連的人有多少?”陳淼問道。

鄭嘉元點了點頭道,“其實除了你的密報之外,我也得到租界內捕房內同志的示警,日本憲兵準備今天下午在租界內實施大搜捕,包括咱們區本部辦公地點和交通站,現在看來,陳明初變節投敵是這一次大搜捕的主要原因。”

“區座呢?”

“區座現在聯系不上,不過他應該是安全的。”鄭嘉元微微搖了一下頭問道,“你下一步有什麽打算?”

“我,跑馬總會是回不去了,其實還挺可惜的,現在在上海這樣一份油水豐厚的工作太難找了。”陳淼不甘心的訕訕一笑道。

“聽吳馨說,你受傷了?”從一進來鄭嘉元就注意到陳淼的左肩了,外套裏面明顯看到滲血了。

“嗯,挨了一下,差點兒命都沒了。”陳淼點了點頭,吳馨是護士,又受過訓練,發現他受傷,這是正常的情況。

“老鄭,你該不會認為我跟這陳明初一起變節了吧?”

“不是,陳老弟,哥哥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眼下這個局面,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呀。”鄭嘉元無奈的道。

“要不要給你看一下傷口,我這傷口都是自己一個人處理的。”陳淼解開外面的褂子,露出左肩上的傷口,那包紮一看就知道是自己處理的,要是有第二個人,也不會弄成這樣。

其實,左肩上的傷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陳淼身上除了左肩上的傷口,其他都是好好的。

如果他要是被抓,那怎麽的也要走個過場,就算沒用刑,捆綁的傷痕總是有的,何況,他還提前給鄭嘉元示警。

“陳老弟,你這是幹什麽,哥哥是相信你的,不然也不會單獨來見你了。”鄭修元站起來,伸手將陳淼的褂子攏了起來,“傷口沒發炎吧,要不要我叫吳馨過去幫你重新包紮處理一下?”

“還好,處理的及時,目前來看,問題不大。”陳淼看得出來,鄭嘉元並沒有懷疑他的意思,接著問道,“我手頭上的工作怎麽辦,還有我的住處,陳明初是知道的,他一定會派人蹲點,還有,最重要的是我保管的區部的文件和恩格密碼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