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天子

“陛下,關於那首詩的事情,奴婢已經查清楚了。”

皇城的天子暖閣裏,天目監的太監董承,雙膝跪在承德皇帝面前,頭觸碰在地面上,聲音恭敬。

一身黑色裘衣的承德皇帝,坐在主位上,仍舊在處理手上的文書,連頭也沒有擡起來:“站起來回話,把這件事詳細說一說。”

董承恭敬的站了起來,低頭道:“陛下,奴婢們把這件事前後查了個究竟,發現了此事不止涉及到京兆府,還涉及到了平南侯府。”

“平南侯府?”

承德皇帝放下了手裏的文書,擡頭看向董承,皺了皺眉頭:“這件事……怎麽會牽扯到平南侯府的頭上?”

董承恭敬低頭。

“回陛下,半個月前,從永州城來了一個少年人……自稱是平南侯流落在外的兒子,不過平南侯沒有認他,這個少年人沒了去處,就輾轉流落到了北山的那個小木屋裏。”

董太監話說到這裏,還沒有繼續往下說,承德皇帝就已經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這位天子輕聲道:“你的意思是說,京兆府之派人去燒那座木屋,是因為平南侯府想要燒死那個少年人?”

董承低頭道:“陛下,依奴婢看來,平南侯府的人對那個少年人並沒有殺心,他們只是想把這個少年人趕出京城而已,否則他們也不用勞動京兆府……”

說到這裏,董承就沒有繼續說下去了,不過他話裏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平南侯府是一個實權將門,家中是有合法的家將部曲的,那些人很多都是當年跟隨老侯爺李知節上過戰場的狠人,他們想弄死一個少年人,再容易不過了,根本沒必要多此一舉,去讓京兆府的人出面。

承德皇帝閉上眼睛,詳細琢磨了一番前因後果,然後這個皇帝睜開眼睛,呵呵一笑:“你說的不錯,平南侯府的人的確沒有想弄死這個少年人的意思,看來這個少年人的確是李慎失落在外的兒子,否則平南侯府不會像現在這樣反常。”

平南侯李慎是承德皇帝從小到大的玩伴,此時聽到了李慎的花邊新聞,這位天子顯然很是開心,他眯著眼睛繼續問道:“這個少年,叫什麽名字?”

“叫李信。”

董承彎著腰回答道:“這個李信,在房子被燒了之後,偷偷溜進了京城南城,前幾日天目監發現的那首詩,應該就是出自這個李信的手筆。”

話說到這裏,就到了這件事情的關鍵了,這件事情的關鍵就是承德皇帝對於李信的態度,如果承德皇帝發話,李信誹謗君上,那麽李信這一場牢獄之災是怎麽也跑不掉的,可是如果承德皇帝覺得李信無罪,那麽宗衛府還有平南侯府,就多少要吃一些虧了。

承德皇帝沉吟了片刻,皺眉道:“就這些?”

董太監從袖子裏取出一封京兆府的文書,雙手捧著遞了上去,躬身道:“回陛下,這是京兆府下令燒毀北山木屋的文書,算是此事的證據之一,這文書上的確寫了陛下狩獵北山的事情,就憑借此文書來看……”

董承頓了頓,繼續說道。

“京兆府有抹黑陛下之嫌。”

話題進行到這一步,才算是到了關鍵的地方,承德皇帝讓身邊的小宦官把這份文書傳了上來,拿在手裏開始詳細查看。

如果李信在場的話,就會發現這份文書,正是他遞給七公子的那一份。

看完這份文書之後,承德皇帝面色有些不太好看,如果按著這份文書來看,那李信的那首詩,的確是一句都沒有寫錯,京兆府的人,的確打著他的名義,去燒了一個賣炭翁的房子。

承德皇帝有些惱怒的把這份文書丟在一邊,怒聲道:“李鄴這廝,給平南侯府做人情,居然把朕當成大旗扛了起來,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傳朕旨意。”

董承雙膝跪地。

承德皇帝拍了拍桌子說道:“京兆尹李鄴,假借聖意,欺辱百姓,深負朕望,著削職兩級,罰俸一年,仍暫代京兆尹一職。”

京兆尹李鄴,現在是正三品,削職兩級也就是直接變成了正四品,朝堂之上攀爬,每一個品級都難如登天,連削兩級,可以說是極為沉重的處罰了。

不過仍舊讓李鄴做這個京兆尹的位置,就說明天子還是器重他的,削職也只是暫時,等過一段時間,就會找個由頭官復原職。

董太監恭敬應是,然後低頭道:“陛下,這個李信,還要不要抓起來?”

承德皇帝意興闌珊的擺了擺手:“不抓了,人家說的句句屬實,抓什麽抓?等會你親自去一趟平南侯府,告訴平南侯府的那個夫人,京城是天子腳下,不是她耍小性子的地方,如果她再這樣胡作非為,朕便收了她身上的誥命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