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不祥之器

這個時間點,天子讓這些“宗教人士”進京,又在這個節點要祭天蔔卦,那麽用意其實就很明顯了。

他是想給這場戰爭,尋一個借口由頭。

說的再直白一些,當今的天子,是想把這場戰事的責任,推給虛無縹緲的老天爺。

畢竟除非不得已,中原王朝很少會主動進攻,只有到了不堪其擾,或者有了關乎命脈的利益沖突的時候,中原王朝才會大舉興兵,進攻外敵。

眼下北邊的宇文諸部,都沒有達到這兩個條件。

首先,這三四十年這些殘周的人還算老實,邊境雖然偶有沖突,但是畢竟沒有大規模的戰爭,大晉也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失。

其次,宇文諸部在退出了薊門關以外之後,就已經跟中原王朝沒有什麽領土上的沖突了,畢竟關外的土地不適合種田,老實說姬家人對那邊並沒有什麽興趣。

所以,這場戰爭如果要打,那就純粹是為了太康天子一個人的名聲,或者如太康天子所說,是為了給後代除禍。

但是這種理由,是不太能說服老百姓的,朝中的官員可以用威權壓服,天下老百姓的輿情,卻沒有那麽好平息。

因此天子就準備用這些宗教人士,來引導老百姓的想法,試想一下,假使這個在整個大晉都聲名鵲起的太乙宮掌門,純陽仙人的師弟一陽子真人蔔卦的時候說,北方有隱患需要平息,或者說北邊即將生戰事,那麽北征的事情在輿論上面,也就不會有什麽壓力了。

一陽子坐在靖安侯爺對面,看了幾眼李信以後,微微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問道:“李侯爺,您的意思是?”

李信笑呵呵地說道:“道長,道門蔔卦,是向誰問事?”

這方面一陽子是專業人士,他回答的毫不猶豫。

“自然是問道於天。”

靖安侯爺點了點頭,開口道:“道長,這天意難測啊。”

一陽子皺了皺眉頭,低頭道:“侯爺說的是。”

李信繼續笑著說道:“道長,老天爺高高在上,誰也不能說真能讀懂他老人家的心思,即便道長讀得懂,說出來了,但是其他人讀不懂,他們也未必會信。”

“侯爺的意思是?”

李信低頭喝了口茶,微笑道:“老道長,老天爺不會說話,但是老天爺在人間有一個嫡長子,卻是會說話的,老道長蔔卦的時候,如果老天爺不回答,不妨考慮考慮這位天之嫡子的心思,畢竟他們的一家人,總是差不多的。”

天之嫡子,自然就是天子了。

一陽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然後恭敬低頭:“侯爺說的這層,老道也能理會的明白,只是老道不太明白……這位天之嫡子,到底是個什麽心思。”

李信看了一陽子一眼,隨即笑了笑。

“那本侯指點你幾句?”

一陽子起身,對著李信深深一揖。

“老道多謝侯爺恩德。”

……

打發了這個神棍離開之後,已經是快到中午了,李信在家裏吃了頓午飯,便動身出門,朝著陳國公府去了。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不止是一陽子這個老神棍進京,京城裏還有另外一個熟人要趕回來。

兩家人離得不遠,李信步行走了一會兒,便走到了陳國公府門口,他也不用通報,便徑直走了進去,隨手抓了一個陳國公府的下人,開口問道:“四少爺回來了沒有?”

這個人也是陳國公府的一個管事,聞言低著頭說道:“回侯爺,四少爺已經到京城了,不過還沒有回家,小公爺一大早便出去等著了,估計一會兒就該回來了。”

李信點了點頭,拍了拍這人的肩膀。

“好,你去忙吧。”

葉璘還沒有回來,李信也沒有等他的心思,徑直走到了葉家後院,來到了葉老頭的小院子門口,伸手敲了敲院門。

過了一會兒之後,院門被緩緩推開,開門的不再是從前那個精神矍鑠的老頭子,而是一個面色白凈的中年人。

李信面對葉老頭的時候,從來都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但是面對這個中年人,他罕見的嚴肅起來,恭恭敬敬的低頭行禮。

“李信見過秦先生。”

秦元化對著李信微微點頭,開口道:“李侯爺來探望老公爺?”

李信點頭笑了笑,開口問道:“秦先生,家師如何了?”

“暫時還算穩定。”

秦元化嘆了口氣,有些無可奈何地說道:“只是老公爺還是不肯戒酒,李侯爺見到他老人家的時候,能勸還是要勸一勸。”

李信含笑點頭。

“我進去看一看葉師。”

秦元化讓開一條路,點頭道:“李侯爺請。”

李信這才邁步走了進去,一步踏進去,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中藥味,他用袖子揮了揮,散去了一些藥味,邁步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