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沒良心

離開了未央宮之後,李信的面色已經陰沉如水。

其實他可以理解,天子為什麽對當年的那件事那麽敏感,如今太康朝國泰民安,天子唯一的黑點就是那個晚上的宮變,因此忌諱別人提起這件事也是情理之中。

但是李信並沒有想用那個晚上的事情邀功,他只是想給舊時的羽林衛兄弟要一份合理的待遇。

這件事,沒有任何政治成分在裏面,卻被天子果斷的拒絕了。

老實講,這幾年時間皇帝雖然有些虧待了羽林衛的人,但是並沒有虧待李信,該給李信的東西,他差不多都給了,甚至還略有多出一些,之前李信對於這個皇帝,也很有些舊情的。

但是今天這一番對話,讓李信頗有些齒冷。

理智告訴他,皇帝只是在做皇帝應該做的事情,但是情感上,他還是有些不太舒服。

上了陳十六的馬車之後,李信面無表情的坐在馬車裏,一言不發。

陳十六駕著馬車,離開了永安門,到了永樂坊之後,他才開口問道:“侯爺,回家還是去……”

先前李信與他說過,這幾天他多半要在兵部忙活一段時間,因此陳十六才有此一問。

李信面無表情,淡淡地說道:“去秦淮坊。”

陳十六愣了愣,隨即點了點頭,駕著馬車朝著秦淮河邊走去。

這會兒還是下午,又是春天,秦淮河畔到處都是“年少春衫薄”的風流少年,有不少文人騷客在秦淮河畔吟詩作對,雖然沒有晚上十裏燈火的繁華,但是也可以見到一些京城的煙火氣了。

李信下了馬車,一身黑衣的他獨自邁步在秦淮河畔,面無表情。

他雖然沒有說話,身邊也只是跟著一個小廝,但是卻有一股莫名的氣勢在身上,周遭幾米竟然沒有人敢靠近。

李信一路漫步,徑直走進了秦淮河最有名的得意樓裏,腳步不停,朝著秦淮河後院走了過去。

這兒本來是曾經魏王殿下的產業,後來魏王殿下登基做了天子,這些見不得人的買賣就不適合再把持在手裏了,因此魏王殿下很爽快的把得意樓送給了李信。

當然,代價是李信手裏兩成祝融酒的幹股。

這筆買賣雖然是李信吃虧了,但是得意樓經營的規模不小,這幾年每年都有不少收入,算是靖安侯府的經濟來源之一。

李信進了得意樓後院之後,就沒了蹤影,許久也不曾出來過。

但是在半個時辰之後,秦淮坊一處不太起眼的巷子門口,有一個一身青色衣裳的年輕人,輕輕敲響了一個小院子的房門。

這個人自然就是李信了。

他從宮裏出來,天目監的人是必然會盯著他的,不過李信這幾年在京城裏也不是白混的,他有一套完整的“反偵察”手段,目前來說,應該可以擺脫天目監的跟蹤。

在天目監的情報裏,此時的他應該是在得意樓裏,叫了一個未曾賣身的清倌人,發泄心裏的不爽。

不過實際上他換了一身衣裳,又換了一個帽子,在這個沒有監控的時代,很容易就跳脫出了天目監的耳目。

過了一會兒之後,院子門被緩緩打開了。

一個清瘦無比,一眼看去仍然可以看到幾分姿色的溫婉女子,站在門後面,看了李信一眼之後,含笑道:“李大尚書怎麽有空到小女子這裏來了?”

這個女人,自然就是從前得意樓的大掌櫃,如今已經“失蹤”了整整八年的崔九娘了。

李信臉上也露出一抹微笑,開口道:“許久不曾見崔姐姐了,所以過來看一看。”

這八年時間,崔九娘一直就住在這個院子裏,因為需要避嫌,李信不能光明正大的來看她,不然就有給皇帝戴綠帽子的嫌疑,不過李信是個很知恩的人,當初崔九娘對他非常照顧,他一直記在心裏,這些年偶爾也會來看一看這個可憐的女子。

此時的崔九娘,已經不像李信初見時候那樣風情萬種,臉上也沒有很多濃妝艷抹,褪去了所有的脂粉之後,看起來有些病態。

掐指一算,這個得意樓曾經的大掌櫃,今年已經三十四歲了。

她的模樣,讓李信想起了另一個世界的易安居士。

聽到李信這麽說,崔九娘讓開了身子,微笑著說道:“有勞李侯爺掛念啦,進來坐一坐?”

李信搖了搖頭,緩緩吐了口氣:“小弟不太方便進去,就在門口說幾句話罷。”

崔九娘點了點頭,含笑道:“那你說。”

李信垂手而立,像崔九娘的親弟弟那樣恭敬,他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開口道:“崔姐姐,小弟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你說。”

李信吐出了一口氣,緩緩問道:“崔姐姐,恩大可以成仇麽?”

崔九娘皺了皺眉頭,開口問道:“你與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