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授業之恩

從前李信還是一個小人物的時候,做事只問利害,不問對錯,這是很正常的成年人心態,李信還曾經把這句話,教給葉家的小侯爺。

但是葉晟臨死之前,又教了李信另外一句話。

那就是,如果已經站的足夠高了,做事之前不妨也問一問對錯,然後再去想利害。

這句話李信聽進去了,並且深以為然。

所以他才會在這個當口,以這種強橫的姿態,得罪幾乎整個兵部。

畢竟他要是想要物資,有很多別的路可以走,比如說直接跟太康天子要,再或者親自去一趟戶部要錢,不管哪一邊都會給他李信一點面子,弄點東西總不是難事。

實在不行,庫部司賬冊上記載的數字,他也不用要這麽多,如果只要一半的話,那麽庫部司的庫存即便不夠,那些兵部的官員也會心甘情願的去補這個缺漏。

李信可以有很多別的選擇,但是他偏偏選擇了這種最生硬,也最“愣頭青”的做法。

之所以這麽做,一來是因為本來就應該這麽做,二來是……因為他已經站的足夠高,高到這些兵部的人根本夠不到他的腳踝,也沒有辦法把他拉下來,所以他才能肆無忌憚的去得罪這些人。

從兵部離開之後,時間還沒有到中午,李信上了自己的墨騅馬,朝著城南的羽林衛大營走去。

很快,他便到了羽林衛大營門口。

此時,羽林衛右營的人全部被種衡拉著去北邊送東西去了,還沒有回來,因此羽林衛大營裏只剩下左營,大部分都是李信的舊部,他很順利的就進了羽林衛左營,被人帶到了羽林左郎將王鐘的班房門口。

班房的房門被死死地關著。

幾個左營的都尉挨個去敲門,對著裏面喊說李侯爺來了,但是裏面還是沒有動靜。

李信很幹脆的揮了揮手。

“撞開。”

於是,左營的四個都尉很幹脆的朝著這個房門撞去,房門本來就是木門,被四個大漢合身一撞,兩塊門板立刻倒在地上,掀起了一陣煙塵。

房門一開,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

蓬頭垢面的左郎將王鐘,半躺在椅子上,一只手拿著酒壺,喝的不省人事。

即便房門倒在地上,他也無知無覺。

李信皺了皺眉頭,邁步走了進去。

“王師父這樣多久了?”

他對一個都尉問道。

這個羽林衛的都尉,曾經是他手下的一個隊正,聞言連忙說道:“回侯爺,王頭兒他從……葉老公爺走了之後就這樣,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喝酒,也沒有怎麽過問過羽林衛裏的事情了……”

葉晟的八十壽辰當天,王鐘帶帶著十六個老卒一起去給他賀壽,當天十八個人一起,喝的暢快不已,但是第二天,老公爺葉晟便撒手人寰。

這其中的原因,旁人不了解,身為內家拳宗師的王鐘肯定是知道一些的。

葉晟走了之後,他還去找了尚未來得及離京的秦元化問過,得知了老公爺的確帶著病,不能飲酒,王鐘知道了之後,當即就扇了自己幾個響亮的嘴巴。

那次大家一起去拜壽,是他去聯絡的,他自然把這件事歸咎到自己頭上。

從那以後接近兩個月時間,王鐘都是這個模樣,每日喝的大醉,半夢半醒之間,還會起來抽自己嘴巴。

如果不是他自小練內家拳,有一副好身子,這會兒說不定都已經陪葉晟去了。

李信嘆了口氣,揮了揮手。

“我知道了,你們先出去,我與王師父說幾句話。”

四個都尉都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幾個人都走了之後,房間裏只剩下李信與王鐘兩個人,李信從房間外面找了個掃把,把這班房地上的碎片都掃在了門口,然後又把房間裏稍微整理了一下,最後搬了把椅子,坐到了王鐘旁邊。

他伸手把王鐘手裏的一壺酒取了下來,放在了桌子上,微微嘆了口氣。

“王師父,我再過幾天就要北上薊門關了。”

老王鐘仰面朝天,閉著眼睛,完全不理會李信。

靖安侯爺也不氣餒,只是微笑道:“王師父莫裝了,我練拳十年便很少喝醉,你練了一輩子了,喝不醉的。”

練拳不會增加酒量,但是練內家拳的吐納卻會,李信練拳十年不輟,現在喝個一斤半祝融酒一點問題也沒有,哪怕真喝多了,最多頭暈一些,根本不可能不省人事。

像王鐘這種自小就練呼吸吐納的功夫,他喝醉的可能性不高。

當然,這都是李信自己的猜測,他也不知道練拳到底能不能提高酒量。

不過印象裏,自打他認識王鐘以來,這個老家夥便每日喝酒,卻從來沒有見他真正誤過事。

王鐘還是仰面朝天,花白的胡子橫七豎八,不搭理李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