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老公羊守高台

這個老人家,自然就是被天子從頓丘老家請回京城來的老宰相公羊舒了,這位老公羊,是武帝朝入仕,在承德朝的時候就是宰相,太康朝,元昭朝也都是宰相,四朝元老,三朝宰相。

他是跟浩然公張渠,以及宰相桓楚一個時代的人。

如今桓楚桓相已經作古,浩然公張渠也早已經離開京城,回了鳳翔老家養老,不再入仕為官,整個朝堂裏,就數這位公羊先生輩分最高,比李信還要高出一輩。

李信在這位老人家面前,也沒有太過張揚,拱手行禮之後,笑著說道:“老前輩放心,李信不是什麽小心眼的人,也懶得跟這些人計較,我只抓該抓的,殺該殺的。”

李信這句話剛說完,身後的謝岱就已經帶著羽林衛,把這些讀書人強行驅散開來。

老公羊沒有理會李信,而是回頭看了一眼西市街的法場,法場上的屍體已經被人擡走,但是地上的血跡未幹,依舊散發著濃濃的血腥氣。

老頭子長長的嘆了口氣。

“本來老夫已經致仕歸鄉,不想也不會過問朝中事務,陛下三封書信,老夫也都一一回絕,後來是聽聞要在京城掀起大案,老夫這才舍命進京,想要替天下讀書人出一份力。”

說著,老人家搖了搖頭。

“沒有想到,還是遲到一步,天下讀書人十年時間冒出來的尖,被李太傅一刀殺了個幹凈。”

朝廷三年一科考,一般來說相差三科以上就不能算是一輩人了,而這十年時間取中的進士,要在朝堂上辛苦攀爬許多年,才有可能名列九卿,乃至於登台拜相。

李信今日所殺嚴守拙等人,中進士的年紀都是差不多的,他們就是那十年冒出來的尖,辛辛苦苦爬到了文臣的頂峰,在朝在野都有巨大影響力,就像老公羊所說,這些人是讀書人裏冒出來的尖尖。

“只能說這一代的人尖兒,太不像話。”

靖安侯爺笑了笑:“李信初入朝堂之時,朝堂裏有浩然公,有桓相,還有公羊相公,各個都是人中俊傑,李信向來欽佩,浩然公那一代人漸漸退出朝堂之後,後來入主尚書台的人,越來越不成器了。”

公羊舒搖了搖頭,沒有多說什麽,他回頭看向李信,開口道:“今日這些人死了之後,太傅還要殺多少人?”

“我不知道。”

李信淡然道:“李信並不是嗜殺之人,能不殺人我也不想殺人,但是老相公應該也清楚,沈寬與嚴守拙等人,到底是犯了什麽罪過。”

“他們想要廢立天子!”

李太傅半眯著眼睛,開口道:“此事決定權不在我的手上,到底要殺多少人,是看宮裏的那位何時消氣。”

“太傅少要哄騙老夫。”

老公羊捋了捋胡子,悶聲道:“以太傅現在的影響力,只要一句話,陛下就會熄了殺人的念頭,到底要殺多少人,只在太傅一念之間。”

李信呵呵一笑。

“老相公此番回京,應當是執掌尚書台,不如這樣,我把這勾紅塗朱的權柄,轉交給尚書台,刑部審出了名單之後,尚書台要殺人我再去殺人,尚書台說放了,我立刻就放了。”

公羊舒苦笑道:“尚書台做下這種謀逆之事,碰到了陛下的底線,到現在尚書台如何能再出面去說這件事?李太傅,死的人已經夠多了,點到為止罷。”

“那這樣。”

李信兩只手插在袖子裏,笑著說道:“等刑部審出名單,我先把名單送到老相公府上去,老相公看了給出意見之後,我這個晚輩一概聽從,如何?”

公羊舒依舊皺眉搖頭。

“有些事太傅能做,老夫做不得,尚書台經此一事,幾十年來與天子養成的信任大受折損,非十年時間不可挽回,在此期間,尚書台無論做什麽事情,都要本本分分,再不能犯什麽錯處。”

老人家長長的嘆了口氣。

“否則,我大晉讀書人的高樓便毀了,天下再無望尚書台拜相而發奮讀書之人了。”

“老夫一介老朽,無有李太傅這種力挽狂瀾之能,此番進京,也只是想盡殘年余力,盡量保住尚書台這座高台,給後輩讀書人留下一些登台治天下的希望。”

沈寬等人,畢竟是尚書台的宰輔,他們要廢立皇帝,而且還失敗了,必然會讓皇帝對尚書台留下戒心,親政之後一定會著手整治尚書台,甚至會改革官制,改變武帝時期定下來的,與讀書人共治天下的局面。

老公羊這番話說的情真意切,不過李信倒有些不以為然,他笑著說道:“老相公用不著想這麽多,這天下終歸是需要讀書人來打理的,像我這種丘八,丟進衙門裏恐怕連錢也收不上來,更不要說你們讀書人的修齊治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