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人性如此

自然是不可能到此為止的。

這口屠刀既然已經高高提起,便不可能輕輕放下,不然不僅會讓別人覺得李信軟弱可欺,還會讓西南集團內部,產生更多不一樣的聲音。

而趙嘉等“西南三巨頭”,之所以敢把李信推到這一步,就是吃準了這個原因,他們心裏很清楚,李信一個人想要阻擋整個西南集團的意志,已經很吃力,姬家老老實實的倒還好,一旦姬家人作死,這口殺人的刀便不可能停下來了。

李信身手拉著自家媳婦的手,默默地說道:“夫人,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殺我,我不能殺人的道理,我是姬家的女婿不錯,但是西南軍上下卻不是姬家的女婿,他們進京已經半年了,對於京城上下秋毫無犯,至今沒有一個姬家人平白無故死在西南軍手裏。”

李信默默地說道:“沒有哪一個勢力入主京城之後,會是這麽一幅景象,就算是姬家的藩王宗室造反,成功進入京城之後,也會提刀殺人,而且會殺很多很多人,我能夠做到這個地步……承擔了很多壓力。”

如果西南軍是李信自己一手帶起來的,軍中上下所有將官都是他自己提拔起來的,這種壓力再大一些也沒有關系,但是從太康年間開始,李信就是“遙控”西南軍,最開始是借著沐家來遙控漢州軍,當西南軍徹底成型之後,李信構建了一個以趙嘉為經略使,沐英李朔兩個人相互制衡,背後用火器控制全局的局面。

這個用來控制西南的上層結構相當穩固,穩固到只要李信不站在西南集團集體利益的對立面,他就永遠是西南集團的主宰。

現在的矛盾是,李信,或者說李家登基正位,就是西南集團最大的利益,在這種利益關系之下,李信父子兩個人登基已經是必然的事情,這個結果李信自己也沒有辦法控制,他能夠做到的最大努力,就是取一個折中的法子,嘗試著讓擁有一半姬家血統的兒子李平改姓成為姬平,登基嗣位。

這樣一來,李信對於西南集團就能夠有一個交代,也不用把自家夫人的娘家殺個一幹二凈,雖然這樣做會引來西南集團內部的不滿,但是這種程度的不滿,李信一個人盡可以扛下來。

但是……姬家人在這種緊繃的情況下,對李信父子動手了。

盡管這個舉動,沒有對李信造成實際上的傷害,甚至是在趙嘉等人的刻意放縱之下完成的,但是做了就是做了。

姬家人想要李信父子死!

如此一來,李信就必須要有所反應。

當然了,面對九公主,李信只能跟他說姬家人想要動手殺他們父子,不能跟九公主提起這件事有趙嘉等人的參與,不然哪怕九公主脾氣再好,也絕對會與趙嘉等人算賬,到時候李信便不好處理了。

即便如此,趙嘉等人的舉動,仍是讓李信有些惱怒,他可以理解這些西南軍高層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也可以理解他們的訴求,但是不管有什麽事情,都可以坐下來商量,像這種直接“先斬後奏”,甚至是推波助瀾的舉動,分明就是自作主張,甚至已經有一些“黃袍加身”的味道在了。

要知道,當年趙太祖除了黃袍加身這個典故,還留下了另外一個有名的典故。

九公主也是在京城長大的,她自然知道政治鬥爭的殘酷性,也清楚李信為了自己付出了許多努力,聽到了李信這番話之後,這位姬家的公主沉默許久,最終擡頭看向了自己的夫君,默默的嘆了口氣:“天下人都是一樣的,都會為了自家著想,在這一點上,你在西南的這些屬下,未必就比我七哥好到哪裏去……”

聽到九公主這句話,李信沉默許久,最終默然道:“夫人說的是。”

“唯一的區別就是,如今主動權大半還是握在咱們家手裏,沒有誰能夠害咱們一家人的性命。”

九公主眼睛微紅,放開了李信的手,低聲道:“你就是心思太多了,七哥未必就會對咱們家動手,延兒從小跟著我們一起長大,也未必就會對我們家動手……”

說完這句話,她轉身就走,只留給李信一個背影。

“事到如今,你要做什麽我都改變不了,我只希望你,問心無愧……”

說完,她便領著陳十六的夫人蕙娘慢慢走遠。

李信看著九公主的背影,沉默許久。

最終他才喃喃自語。

“這天底下的事情,壞就壞在‘未必’二字,相信太難。”

“假使沒有葉師的先鑒,假使羽林衛仍然可以戍衛禁宮,假使我沒有在太康朝得罪那麽多人,假使那個跟著咱們一起長大的小屁孩,能夠聽進去我一言半語……”

“假使他沒有派羽林衛殺我……”

說到這裏,李信微微搖頭:“夫人說的不錯,人總是會為了自家著想的,我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