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垂暮的宇文天王

假如是雲州城接到了京城的這兩封信,為了討好這兩個西南軍出身的新貴,雲州軍即便不會傾巢而出,也會象征性的打幾場仗給朝廷看一看,但是葉茂就不是這個性子,他離京之前李信就跟他說好了,要他找個機會給鮮卑部來一次狠的,於是他這幾個月時間,便靜靜的蟄伏在薊州城裏,等待著一個足夠合適的機會。

此時,已經臨近延康元年的年關。

北邊的宇文諸部,日子過得各不相同,乞圭部與浮屠部的分別靠近雲州城與薊州城,在這幾個月的劫掠中收獲了不少錢糧以及人口,但是這兩個部族畢竟不夠強壯,真正在這幾個月裏獲利最大的,是如今宇文四部之中拳頭最大的赫蘭部。

這些收獲,足夠他們安安穩穩的度過這個冬天,熬到明年開春,枯草發芽。

相比較之下,鮮卑部王帳的日子,便有些不太好過了,他們先前在攻打薊州城的時候出了死力,雖然最終攻下了薊州,但是自己也元氣大傷,以至於失去了在宇文諸部之中的話語權,宇文燾徹底掌控赫蘭部之後,便開始打壓王帳,短短一兩年時間,宇文昭部的勢力已經大不如前。

王帳之中。

已經年過五十的宇文昭,躺在病榻上,臉色蒼白如紙。

從打空王帳數萬青壯,其他三部先後脫離掌控之後,這位曾經宇文四部的共主,身子便一天不如一天,只是勉強支撐著沒有倒下,如今其他三部都從趁著大晉內亂的時候,在邊境撈到了不少好處,但是王帳卻絲毫沒有獲利,甚至連這個冬天的食物都不能夠保證。

長時間的精神壓力,以及一件件事情打擊之下,這位王帳的雄主終於一病不起,已經躺在床上差不多一個月了。

宇文昭的長子宇文荻,守在父親的床邊,憂心不已。

他心裏很清楚,現在的王帳內部,對於兩年前強攻薊門關的事情,也是怨氣重重,宇文昭威望極重,他活著的時候還沒有人敢發出什麽不一樣的聲音,但是一旦他倒下,他們這一支血脈能不能繼續主持王帳,都還是未知之數。

躺在病床上的宇文天王,劇烈的咳嗽了幾聲,然後擡頭看向自己的兒子,開口問道:“赫……赫蘭部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宇文荻現在已經三十多歲,滿臉宇文氏標志性的絡腮胡子,聞言微微搖頭,默然道:“那個宇文燾十分驕橫,前些天給另外兩部還有我王帳傳信,說他要納一些妾室,要我們三部進獻一些少女過去……”

宇文荻緩緩吐出一口氣:“其他兩部都給這廝送了女人去,王帳這邊沒有理會他。”

現在赫蘭部雖然勢大,但是也沒有到絕對優勢的地步,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便現在王帳虛弱,真的生死相搏,赫蘭部也是非死即傷的下場。

因此,即便赫蘭部的族長宇文燾十分驕橫,也不敢輕易對王帳下手。

宇文昭有些吃力的閉上眼睛,聲音沙啞:“為……為父這身子,恐怕是好不起來了。”

“宇文燾此人,是個殘暴驕縱的小人,而且野心極大,再這樣下去,他遲早會對我們王帳下手,如今王帳虛弱,最少要七八年時間才能恢復元氣,可宇文燾不會……給我們留下這麽長的時間。”

說到這裏,宇文昭停下,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緩過來繼續說道:“我……撐不了太久了。”

“我死之後,王帳可能會生出亂子來,在這個當口,一旦王帳內亂,就會迅速被宇文燾吞並,以那廝的性子,到時我王帳的族人,恐怕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趁我還活著……”

宇文昭面無表情,有些吃力地說道:“你去殺幾個人。”

宇文荻臉色微變,開口問道:“父親……要殺誰?”

“宇文平輿,宇文平端,宇文懋,宇文集。”

宇文昭一口氣說了四個名字,然後深呼吸了一口氣:“這四個人,統統都殺了……”

宇文荻臉色大變。

自己父親口中說出的這四個人,無一不是王帳裏德高望重的人物,而且大多都是比他高兩輩的長輩,每個人都在王帳之中手握重權。

他張了張嘴,剛想對宇文昭說些什麽,就聽到自己的父親聲音沙啞著繼續說道:“殺了這四個人,即便我死了,王帳也只是小亂,生不出大亂子。”

他這會兒非常虛弱,說話也斷斷續續的,說完這一段之後,又休息了一會兒,才張開了口。

“除此之外……你派個信得過的人,去南晉的京城一趟。”

宇文昭聲音有些低微,仿佛是疲累了。

“你們帶著我的印信去見李長安,向他俯首稱臣……”

“你告訴李長安,我們王帳可以盡為他所用,幫著他掃平北疆的所有隱患,事成之後,我們王帳可以再向北遷移五百裏,只要他給我們一塊棲息地就可以,南晉朝廷可以在關外建立都護府,駐軍也好,收稅也好,都沒有什麽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