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這孩子就姓姬

做升鬥小民與做官,是大不一樣的,普通老百姓,只要率性一些的,就可以做到愛憎分明最低可以不與討厭之人往來,但是做官就大不一樣,有些時候哪怕已經鄙視一個人到了極點,也不得不與他談合作。

趙嘉現在就是這個樣子。

假如他現在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讀書人,哪怕他還是一個小小的溧陽縣令,也不會與周遊藝這種小人說上哪怕半句話,甚至於見面都不會見。

但是現在,他是執掌朝廷中樞的宰相,是李大都督門下的謀主,他需要考慮的事情非常之多,哪怕對周遊藝厭惡到了極處,當著面也不得不和顏悅色的與他說話。

畢竟這個人,是朝廷裏第一個獻祥瑞之人,也是第一個“勸進”之人,留著他以後還有大用處。

人就是這樣。

隨著年紀增長,很可能就會做出少年時最厭惡之事,乃至於成為少年時自己最厭惡之人,被世事磨圓搓扁,然後變得八面玲瓏,終年戴著一張張面具做人做事。

其實這並不是什麽壞事。

太多人張口閉口就是初心二字,其實少年時候對於這個世界的認知,往往都過於淺薄片面,那時候意志昂揚,說下的豪言壯語,立下的壯志雄心,絕大多數都十分偏激幼稚。

隨著年齡增長,少年時的初心也會隨著認知不斷改變,這是一個人的成熟的過程,成熟從來都不是罪過。

戴著一張張面具在外人面前行走,也並不是什麽悲哀的事情,只要不被面具同化,面具之下仍然可以看到自己的本來面目,心中留有一些原則,一些紅線就好。

這個世界上,少年時期能夠尋到清涼如水,皎潔如月的,大有人在,但是很少有人能夠終生如此,真有人做到,也可能是天上謫仙,不是人間俗物。

李信是人間俗物,趙嘉也是。

京城裏每個人都是,都在為自己的前程奔忙,都在為一家老小辛苦,都在紅塵之中浮沉。

……

延康二年四月。

上一次周遊藝等人勸進之後,京城裏許多人都覺得第二次勸進很快就會到來,有不少人也打算加入這個“勸進”的群體之中,以便討得那位大都督歡心,也為將來謀個前程。

令人詫異的是,周遊藝在第一次勸進之後,便就此安分下來,每日乖乖的去尚書台點卯報道,只不過尚書台再也不敢安排他去未央宮上班,這位殿中侍禦史就此清閑了下來,除了去禦史台點卯之外,便閑在家裏照顧花花草草,仿佛京城裏的事情,與他毫無關聯。

皇城裏的天子與靖安侯府裏的大都督,也當做這件事全然沒有發生過,京城裏明面上一點波瀾都沒有,靜謐到了詭異的地步。

不過京城裏雖然相安無事,但是從勸進之事過去之後,這一個月的時間裏,大晉各地一共起了七處義軍,都要進京勤王,掃清天子身邊這些西南的逆賊。

這些義軍,大多不成氣候,有六處被地方衙門清理幹凈,只剩下一處廣陵趙王殿下率領的義軍,總共裹挾了近十萬軍民,意圖打進京城裏來,清除李信這些姬氏的叛徒。

這一支廣陵義軍,帶兵的便是李信的舊相識,曾經的趙王殿下姬桓。

本來太康朝的時候,太康天子就幾次想要弄死他,但是礙於各種各樣的事情,一直沒有動手,後來太康天子身子出了問題,便只能把這件事擱置一邊,以至於這位曾經與太康天子奪嫡的四皇子,一直活到了今天。

不過現在西南軍大勢已成,京城幾十萬禁軍都沒有攔住李信,這些廣陵的反賊最多也就是蹦噠一兩個月,就會被朝廷輕易撲滅。

京城的四月,已經開始有點熱了。

靖安侯府的後院裏,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家,看著自己眼前的兩個嬰兒,目光復雜。

良久之後,她才拉著九公主的手,輕聲問道:“哪個是承兒,哪個是世兒?”

九公主伸手指了指左邊的那個嬰兒,輕聲道:“阿娘,這個是承兒。”

九公主的娘親,自然就是當今的太皇太後了,她久在宮中居住,今天九公主親自去把她接出了宮,到外面來轉一轉。

太皇太後點了點頭,身手摸了摸左邊那個孩子的腦袋,輕聲道:“這個是我的重孫兒。”

老太太又看向右邊那個,慈祥一笑:“這個是我的外孫。”

李信站在一邊陪著,聞言笑著說道:“嶽母要是喜歡,可以把這孩子接進宮裏帶幾天。”

太皇太後擡頭看了一眼李信,微微搖頭,嘆氣道:“還是養在你家裏罷,如今這個世道,活在你家宅子外面的姬家人,說不定什麽時候便死了。”

老太太又看了看自己的重孫,扭頭對九公主說道:“小九啊,要不然……給這孩子改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