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2/3頁)
藥涼涼的,也香香的。
嵐王換藥全程動作輕柔,一直注意不曾弄疼他,只在最後弄到額頭紗布時一時不慎。
宴語涼:“嘶——”
冰涼的手指馬上輕柔地熨帖過去。
“太醫說,多半就因摔到此處,阿昭才會什麽都記不起了。”
“……”
宴語涼:“咳,那個,說起來愛卿啊,朕究竟是如何的不小心,才會摔到頭又落了這麽多傷?”
堂堂一國之君,住在九重宮闕。身邊宮人護衛一大堆小心伺候著。
按說能傷成這麽重根本就是不合理。
“……”
“……”
片刻後,嵐王垂眸:“都怪微臣的失職。”
“去年十月入冬,臣帶梧桐大軍與北漠軍北疆交戰活得大捷、收復燕雲失地。蒙陛下聖恩,千裏迢迢禦駕來到邊關慰問勞軍。卻因臣一時輕敵、貪功冒進落入埋伏,連累阿昭在混亂之中為北漠賊兵所傷。”
這……
若事情真是如此,倒是合情合理。
宴語涼亦注意到,這還是第一次嵐王在他這個天子面前自稱了“臣”而並非“我”。
然而並沒什麽用。
稱臣是稱臣了,但人家卻依舊是對他這個真龍天子想摸就摸、想抱就抱,換個藥指尖就不曾舍得離開過他的皮膚。
唉,說好的天子威嚴,龍爪龍須隨意碰不得呢?
正想著,又是一陣幽冷的香氣撲面。
果然指尖碰觸並不夠滿足權臣嵐王,他這只假龍天子又被一把攬住了。
嵐王佝僂著身子拘著他的腰,埋首在他肩中:
“都是我的錯。”
“那時,阿昭明明就在我眼前,可我卻未能保護好你。”
“都怪我,害你受了那麽重的傷。”
“……”
嵐王默然抱了他好長一會兒才又放開他,淺色的眸子裏帶著愧意。
“阿昭,前幾日我……一時心急失態,嚇著你了對不對?”
“……”
“但阿昭你不知道,你之前整整躺了兩個多月,一直一直都不肯醒來,好些人都說、說你可能永遠都再也醒不過來了。”
“可我不信,我一直等你,一直等一直等。”
“好容易你終於醒了,可卻又說你什麽都不記得。你把我都給忘了。阿昭,那時我實在、實在是……”
“……”
當——當——當——幾聲威嚴古樸的鐘聲從遠處傳來,那是五更早朝的鐘聲。
窗外天邊已是魚肚白的顏色。
嵐王整夜未睡,但新的一天已經開始。
鐘聲陣陣催人命。
他無言,終是不舍地狠狠抱緊了一下皇帝,繼而放開,低頭整了整衣袖。
人已憔悴得不像樣,滿眼血絲步子都踉蹌,竟似乎還強打精神要去拿他那套玄黑金繡蟒衣去上朝議事。
晨光熹微,逆光照得男人身影挺拔寂寥。
宴語涼:“嵐王!”
嵐王停下腳步。逆著光宴語涼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阿昭以前,”他澀啞道,“從不喚我嵐王。”
“青瞿。”
“阿昭以前,一直都叫我‘青瞿’或是‘青卿’的。”
“……”
青瞿。青卿。
宴語涼低聲念了幾遍這兩個名字。卻無法勾起半分回憶。
他確實什麽都記不起。
盡管眼前嵐王如何滿目溫柔、情真意切,他依舊記不起他們之間半點曾經的點滴。
既記不起,便無法驗證嵐王所言的真偽。
鐘聲漸去。
嵐王走前,喚下人重新拿了個暖手爐給他抱著。一陣安頓好了,才撫了撫他的發絲柔聲道:“阿昭乖,再多睡一會兒。”
“太醫說了,你要多休息才能好得快。你聽話,我下了朝便回來陪你。”
“……”
“阿昭。”
“嗯?”
“你是什麽也不記得了,不是騙我,對不對?”
宴語涼看著他,搖頭。
“好。那我就信阿昭,阿昭說不是便不是。”
嵐王上朝去了。
當——當——當——
第二次鐘聲,人卻突然去而復返。
清早朝霞淺緋,露氣濕重。
嵐王似是強忍著什麽情緒,冰涼的手伸進錦被一把抓出宴語涼的右手。垂首跪地,墨色長發散落一地,一半落在陰翳裏。
他的手指雖修長漂亮,但掌心裏其實很多厚繭,那是常年征戰拿兵器留下他,有一種粗糙的溫厚。
就那麽扣著宴語涼的十指,貼在臉頰。
垂眸眉底中滿是壓抑不住的浮光與隱痛,將自己右手食指戴的一只血紅色的戒指褪了下來,緊緊套在了皇帝的手指上。
“阿昭你這次……絕不可再騙我。”他低聲道。
“這真是最後一次。”
“若再讓我知道你又是騙我,到時阿昭,你休要怪我——”
手背微微一疼。
嵐王吻了皇帝戴著戒指的手指,牙尖尖從戒指一側咬了下去,一個小小的齒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