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鵝肉

但很快,我就發現蕭梓言的存在可以讓這件事變得很刺激,讓我生出很多內心戲來。

比如說,她在灼冰那兒上完第一節美術課後,回去就發了朋友圈,發了被她稱為玩笑的稚嫩的半幅處女作,也發了“酷酷的老師”。

說實話看到這則朋友圈,我的第一反應是想找她刪掉,因為我知道尚宛能看到,但也就是那麽一瞬的想法,不可能實施,我不是她什麽人,管不了那麽多,況且我要如何解釋這個要求?甚至,尚宛和灼冰之間的關系,也只是道聽途說的流言和我的猜測而已,根本還沒有證據。再甚至,蕭梓言一個已婚直女,還是不要讓她有這種概念比較好,我有點擔心灼冰對她胡來。

灼冰給她回復了一個大大的笑臉:再接再厲,周三我們把它畫完!

我出於心虛,沒有留下只言片語。

但是我越來越想弄清楚尚宛和灼冰的關系。

以至於有天下午我跑到了尚古酒店二樓的那個畫廊,就是第一次碰到尚宛時看到的那個畫廊,看看能找出點什麽線索。

畫廊是尚古自己做的,裏面的裝潢與酒店風格一脈相承,時尚而講求品位,我進去轉了一圈,發現裏面有若幹位畫家和畫廊的作品,工作人員跟我介紹說這是個小展廳,展出的都是與尚古有合作的畫家及畫廊的作品,方便項目客戶集中看畫,我在裏面轉了一圈,也終於看到了灼冰的畫兒,由此可見,灼冰和尚古的的確確是有合作關系的,只不過尚古合作的畫家不止灼冰一人。

又過了幾天,我從尚宛的朋友圈看到,她要去巴淡島出差了。

那是印尼和新加坡之間的一個小島,尚古大廈玻璃幕墻上的那則廣告,就是關於巴淡島的項目,他們正在巴淡建一座奢華型酒店。

似乎前期工作都已完工,這次去是做地基落成儀式以及會見後期的所有供應商。尚宛的朋友圈只說了地基落成,我知道供應商見面會,則是從李厚澤那裏,就是那個之前和我相親的白鯨R城的智能家居部產品總監,Kevin。

事實上Kevin早幾天就在朋友圈熱烈地通報這件事了,只是我沒有太在意,現在看來,白鯨很有希望中尚古這一標,Kevin說他美國的老板這次也要趕到巴淡島。

又過兩天,連灼冰的朋友圈也在說要去巴淡島了,她說要去島上取素材,創作,說給“金主爸爸”下一張訂單“產糧”,我大概猜出來了,巴淡島這座酒店會用灼冰的畫兒。

一時這個世界變得很小,好像你的圈子裏很多人都認識,而這些人又要奔赴同一個地方,除了我自己。

對,除了我自己,我突然發現,在所有的關系裏,我仍是那個看客,就像我在局聽所有客人的故事時,只是一個旁觀者。

一個卑微的旁觀者,在他們眼中,來往也好,局座也罷,不過是某條巷子後面某個小館子裏的某個廚子。

哪怕這個廚子冒著危險去討兩塊豆腐,為了給客人做一道她垂涎已久的菜,在這個客人眼裏,你還是一個廚子,你只不過在做自己的工作。

想到這些,我忽然覺得挺沒意思的,還是繼續攢錢去美國讀書更靠譜。

阿佑看著我沒精打采的樣子,敲敲我的腦殼,“你最近心緒不太穩。”

“行啊,什麽時候學的看相?”我蔫兒吧唧地回她,邊做著水果茶。

阿佑像被我傳染了,懶洋洋地往沙發後背上一躺,腳還給我搭茶幾上了。

“蹄子,蹄子。”我給她拎了下去,又去廚房洗了手。

回來時阿佑已經倒在沙發上,把我的地方也占了,我搖搖頭。

她睜開眼給我讓了位置,擡眼掃了一圈我家二樓的一圈扶梯,這公寓當初買的期房,所有買復式的業主都可以選擇是做挑高客廳還是封頂,我爹覺得挑高了派頭,雖然比封頂比少了幾十平的實用面積,他就是那麽飄的一個人。

“你怎麽沒賣了這套,換套小的?這樣你們爺倆不至於沒處落腳,差價再加上你攢的錢,也夠去留學了吧?”

“八年前的房價,賣了換小的差價也不夠的,那時候我一分余錢都沒有,這幾年我才有了起色,賺得也還行,就想著照這勢頭,再辛苦三年左右,也許就湊齊了,這套房子,”我也仰頭看了一圈,“能不動就不動它,這是我爹曾經輝煌的唯一憑證了,倒也不是貪圖這份虛榮,這裏有我們一家三口曾經的記憶,再說這房子現在有錢都買不著,地段和戶型都很搶手。”

“那倒是……”她低下頭,“可惜我也是個窮鬼,如果我有個三四百萬,啥都不幹就借給你!”

我眼眶一熱,嘴上卻說:“我還以為就送給我呢!小氣。”

“臭美吧你,”她白了我一眼,又往下躺了躺,伸了個懶腰,“誒,我說局座,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麽情況?”她懶洋洋地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