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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宛……對不起啊……”

她手上停了一下,又繼續去舀湯,“我這兩天想了,以我自己目前的情況,可能並不適合談戀愛,是我對不起你,其實我們倆……是我主動的,怪我把一切想得太簡單了,沒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情況,可能害了你吧。”

“別別別,你不要這麽講,剛才叔叔跟我說了……”

她擡頭,眼睛裏有詢問。

“哦,放心,不該說的他沒說,叔叔只是告訴我你被法律束縛,有很大的苦衷。”

她頓了一下,將手裏的保溫桶蓋好,幽幽說道:“既然你知道這些了,你也應該理解我剛才的話吧。”

我看著她將勺子放入碗中,輕輕推給我。

我接過來,“你先吃飯,吃飽了才有力氣想其他的。”

她低頭慢慢喝湯,我心裏舒服了一點,總算投喂成功。我們悶聲吃了點東西,她擡起頭,“灼冰失蹤了。”

我一口湯嗆了出來,“啥?啥時候?”

“她沒去機場,沒按規定離境,警方第一時間找了我,現在警方還在搜尋她。”

我半天沒有消化,“她到底想幹什麽?尚宛,你知道她想要什麽嗎?”

她低頭攪碗裏的湯,“我知道她清醒的時候想要什麽,不知道她發瘋的時候想要什麽。”

“我的天!你能不能雇幾個保鏢?直到警察抓到她你都別到處跑,行不行??”

“我本來有點擔心你,知道這個消息就想通知你的,但我又一想,你都能背著我去跟她接觸,還那麽相信她,大概她也不會對你怎樣吧,是我杞人憂天了。”

得,她心裏還有氣。

我想著她這話,忽然發覺,在尚宛的視覺裏,我是瞞著她去跟灼冰接觸,那天她開會,我也沒說我去會一下灼冰。

“不是,你聽我說,那天她說臨走了,以後應該也不會來中國了,說有東西要我轉交蕭梓言,我想著這是最後一次,就送佛送到西,去拿一下好了,我還想著快去快回,等我回公司再等你散會,沒想到她其實是騙我……”

她半天沒吭聲,“那反正現在情況是這樣,你自己也當心,她要是再找你,我的建議是通知我,我會通知警方,不要再單獨赴約,我怕她做出什麽危險的事。”

“我知道了……”

其實我抓心撓肺地想知道,那些畫兒是怎麽回事,畫上的人是不是她,如果不是,紋身印記又是怎麽回事……但她不說,我也不好再問,起碼今晚不太合適。

“我讓喬叔上來接你吧,你這幾天晚上不要出門了,等找到她再說。”

我聽著她是讓我走的意思了,說實話,心裏有些難過,我覺得我和她之間有了距離,再不像之前那麽親密了。

“算了,別麻煩他了,我下樓自己打個車,剛才來也沒事。”

“還是小心為好吧。”她說著就給喬叔打電話。

掛了電話,她說很快,十分鐘就能到,我看著她“家徒四壁”的廚房,搖搖頭。

“不然你把別墅的阿姨接過來,一來照顧照顧你飲食,二來也做個伴,多個人也放心些。”

“我知道了,你別擔心。”

“尚宛,”我心裏堵著很多話,又都不知道該怎麽說,猶豫了半天,“你也不要都一個人扛著。”

她低了頭,沒吭聲,我看不清她的眼睛。

“叔叔今天說,我應該考慮一下,你那邊很多事情很復雜,我想不想過這樣的生活……尚宛,如果拋開我不談,將來不管你和誰在一起,你想要什麽樣的生活?”

她苦笑著搖搖頭,“我剛才說了,這兩天我仔細想了想,我不能有感情,還是別害人了。”

“你心裏真正想要的是什麽樣的生活啊?”

她愣了愣,“我每天過得也都挺好的。”

“那些噩夢呢?怕黑什麽時候能好?”

她看向房間那頭,落地窗外的夜色闌珊,“怕著怕著,就不怕了吧。”

我想去抱她,就像以前的很多次,在這樣的距離裏,我能感受到她靈魂深處散發出的無奈與痛楚,那時候我不能抱,後來我抱到了,那些開心的日子讓人只想流連於眼前的開心,卻好像忘了,最初時觸動我的、讓我擔憂而想去保護的都是什麽,今天我再一次觸碰到了那無奈與痛楚,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強烈,我卻好像又失去了擁抱她的權利。

我被喬叔從公寓裏接走,坐在他的車上,不知怎麽的,我想到了尚宛的父母。

在我的印象裏,她的母親有著世俗意義的成功,想做廚子而做了建築設計師,一個女人獨當一面,當時有愛她的先生,有優秀的女兒,最後罹患癌症而去世,我不知道她在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如何評價自己,尚宛沒跟我說過。

她的父親卻截然相反,活到這個年歲,願意拋去背負的一切而追求自由,想來我都不知道他是不是一個好兒子、好丈夫、好父親,可他卻周身散發著溫和、平靜、豁達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