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第2/3頁）

而後，他將筆記本合上，放回原位。

他沒有選擇將車啟動，而是將頭靠在座椅上，靜靜地閉著眼。

車內隔音良好，加上停車的位置，他的耳邊沒有多余的噪音，所聽到的只有自己的呼吸聲。

筆記本上最後的那句評論始終印在心底，久久沒有消失。

這讓他回憶起了一些不想回憶的畫面。

車庫裏燈光明亮，可是葉辰停車的區域，光線中反而帶著一絲暗淡。

不知過了多久，葉辰才睜開眼。

只是，他的眼底不再是溫柔的笑意，也不是雖然平靜但讓人舒服的平和。

那裏沒有任何東西，有的只是一片暗沉的黑色。

那片黑暗到底是車頂黑色的倒影，亦或是其他的什麽，此刻誰也說不清。

不知多久，葉辰動了，他擡起右手，看著從剛才翻頁時就感到陣陣刺痛的右手。

手心中央是他在樓梯上時為了控制情緒，而用指甲掐出的道道月牙狀的血痕，其中有的掐痕甚至還在不停地往外滲出血珠。

他像一個旁觀者一般，觀察著這只手。

原身的手部皮膚白皙，帶著象牙般的色澤，上面幾乎沒有任何傷痕。

這是因為原身從小便生活在錦衣玉食之中，他不需要幹任何重活，那些自有管家和傭人去幹。

甚至記憶中，原身小時候曾經想要幫忙幹家務，但手指不小心被玻璃割了一道口子，當場便忍不住哭了出來。

也許他不是故意這樣，但是負責那片區域的傭人立馬就被辭退了工作。

在原身還沒有從情緒中緩過勁來時，新的傭人已經到位。

後來的後來，需要原身自己幹的事情很少，加上原身長大了後做事情也不再粗心，很少會再次受傷。

只是那位被辭退的傭人永遠不會回來了。

沒有人在意她去了哪，葉家的其他傭人不會在意，原身不會在意，葉家更不會在意。

這是理所當然的，葉家有這樣的資本。

而葉辰記得，他小時候，父親常年酗酒，三天兩頭地不著家，回來也是找母親要錢，或者拿母親和小時候的他出氣。

母親在外面幫別人做雜工，錢本就不多，被父親拿走大部分後，他們二人的生活就更加窘迫了。

可是如果想要活下去，錢是必不可少的。

沒有錢就沒有食物吃。

沒有錢就沒有衣服穿。

沒有錢就會被人欺負。

……

沒有錢就不能……保護母親。

那時候他那麽小，幾乎不可能找到工作，但是鄰居看著他們母子可憐，就說可以讓他幫忙做一些小裝飾品，按件給他錢。

他幾乎只要有空閑時間，就會去幫忙，想著能多掙一點錢，一點點也好，只要能不讓母親那麽累就好。

除此之外，為了讓母親能安心在外面工作，他還承包了家裏所有力所能及的家務。

掃地拖地還好，但是做飯的話，廚房的灶台太高，他只能搬一個板凳在上面，手還得奮力伸長才能夠到鍋鏟。

有一次由於他沒有把鍋扶穩，即使立刻從凳子上跳了下來，依然被滾燙的熱油濺到了手上。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治療要花錢。

但家裏沒有多余的錢。

他用水沖了沖，隨便找了些藥膏抹上，沒再管它。

或許是幸運，傷口沒有惡化。

只是留下了一片難看的疤痕而已。

所以他的手即使修長，也並不好看，上面還有著很多殘留下來的繭，摸起來也並不舒服。

他那麽努力，那麽付出。

可最後。

他還是沒能保護母親。

他還是沒能讓母親安心。

母親依舊選擇了結束痛苦，離開這個世界。

但是，僅僅是維持住他和母親最基本的生活，他就已經竭盡全力了啊。

而這種事情，永遠不會發生在這個世界的原身身上。

這是二人之間不可跨越的、無可爭議的、不可撼動的階級的、財富的、地位的差距。

·

葉辰眼底再次翻湧出什麽東西，只是這次更加清晰了。

那是黑色的波浪，那是幽深的泥潭。

那是源自內心的痛苦，那是對自己最深的失望。

手上的血還在順著皮膚向下流淌著，滴落在車墊上，留下數滴深色的印跡。

葉辰眼底濃霧沉沉，將手緩緩握緊，從一開始的輕握，到逐漸加重力道。

傷口的加深致使血流的更快，刺痛更加明顯。

痛苦似無數的細針，從手部的傷口刺進，順著血液蔓延向四肢，沿途的每一個身體部位都感受到疼痛。

可是卻沒能讓葉辰停下動作。

車頂對著的燈光突然閃爍幾下，停止時，燈光的亮度已然變得和其他區域一樣，甚至更亮一分。

光線透過車窗打到了葉辰身上。

當燈光照射到眼中時，葉辰才驀地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