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人命攸關的事,杜以雲沒有猶豫。

她踩著馬鞍,楚承安托她一把,讓她坐在馬前,他在她背後。

杜以雲剛坐好,便聽身後傳來一聲問:“去哪?”

杜以雲:“醫館。”

楚承安一邊引著馬兒走,一邊皺眉問:“怎麽要去醫館?”

杜以雲想起姆媽倒地不醒的模樣,忍不住打個哆嗦,姆媽和自己相依為命十幾年,雖然沒有血緣卻勝過親人,她可能撒手人寰,杜以雲的聲音也顫抖起來:“姆媽……”

楚承安明白該是出意外了。

杜以雲臉色很是蒼白,她出來得著急,沒添多一件衣服,顯得身子很是單薄。

他低頭看了一眼,一手解開肩膀上披風的帶子,披風一揚,兜住杜以雲腦袋,包裹起她的身子。

杜以雲愣住。

她身材高挑,但坐在更高大的楚承安跟前,便顯得很是嬌小,一件披風就將她裹嚴實了。

披風帶著他的溫度,格外暖和,還有一絲淡淡的松木香,很是安定人心。

她輕輕嗅著這股味道,慢慢的,整個人不再慌得六神無主,身上也像感染上楚承安的溫度,總算不再打顫。

“坐穩了。”楚承安的聲音從外頭傳來,隨後他一踢馬腹,操縱韁繩,呵道:“駕!”

馬兒跑得飛快,但外面的呼號的狂風都被披風擋住。

她被保護著。

杜以雲伸出手,拽住披風一角,卻閉上眼睛,如果……如果他不是這般高高在上的身份,她定是又要起什麽不該有的遐想,但他們終歸不可能。

她不是大家閨秀,她高攀不起。

其實杜以雲也明白,楚承安是出於愧疚心理的補償,他所做的一切已經足夠了,她該放過他,同樣,放過自己。

疾馳之下,終於是到醫館找到大夫。

幸好杜以雲發現及時,大夫灌了姆媽三碗湯藥,堪堪把人從鬼門關拉回來,原來是她體內余毒未盡,余毒突然反噬才會這般兇險。

此番之後,姆媽的身體不會再有大礙,不過仍然需要調理。

杜以雲仔細聽大夫的囑咐,一路把人送到門口,直到這時候,她心裏一塊石頭落地,終於能分出心思去顧別的人。

她站在原地整理好心情。

沿著自家小破院子往裏頭走,便能看見楚承安半蹲在地上,看著什麽出神。

剛剛沒留意,現在杜以雲才清楚看到他發髻高簪,露出俊朗的眉眼,外罩絳紗袍,腳上一雙烏皮靴,她猜他應該是剛下朝回來。

杜以雲鄭重地服了一禮:“民女多謝侯爺。”

楚承安頓了頓才站起身,她突如其來的客氣倒讓他不習慣,便說:“不必多禮,正巧碰上。”

所謂巧合,都是精心的設計。從皇宮到城西,這段距離不近,兩人會遇上不是趕巧,只有每天楚承安都往城西走,才會制造出這樣的巧合。

杜以雲抿了抿唇,她目光移向剛剛楚承安盯著的地方,地上是她種的小白花,是剩下的西北花朵種子種的,她把它們帶出來曬太陽,花盆還壓著一張紙,紙張潔白,在這敗落的院子裏格外顯眼,也是楚承安的。

楚承安說:“你把花栽出來了。”他微微眯起眼睛觀察她,似乎想看出什麽別的情緒。

杜以雲移開目光,道:“因為好看。”

但是在花綻放前,她不知道它能開出這樣可愛的花兒,所以懷著怎樣心情種花,不言而喻。

楚承安笑了笑,說:“西北土地貧瘠,常年不見綠植,但一到它開花的季節,本來褐色的大地,一夜之間長滿白色,風一過,花瓣飄灑,能吹出半裏遠。”

杜以雲想象著那畫面,花如雲海,遠天遼闊,長風萬裏,不禁露出一絲神往。

楚承安說:“下次帶你看看。”

說到這,杜以雲突然回過神來,她皺了皺眉:“我才不去。”

楚承安不揭穿她那點偽裝,笑了笑,道:“既然人已經沒事,我先回去了。”他還想說有事別自己逞能,她可以隨時來侯府。但一想到她這脾氣不一定聽得進去,就住了嘴。

只是獨自牽著馬兒慢慢往回走時,難免覺得心裏空了一塊,這次能因意外見面,那下次又要等到什麽時候?

正猶自思慮,突然的,他聽到杜以雲的喚聲:“等等!”

楚承安回過頭,便看她手上捧著疊好的披風,朝他跑過來。

她跑得有點急,額前發絲淩亂,微微喘著氣,將手上披風遞過來,那杏兒眼靈動又漂亮,眸底好像只有他一人。

只聽她說:“你的披風。”

楚承安喉頭動了動,他太久沒這麽近瞧她了。

本以為只要不爭不吵,遠遠看著就好,但暌違的相處短短半日,才知道有些念想是無法填滿的溝壑。

想觸碰她。

他再沒忍住,伸出手指,朝前一傾身,撫順她的頭發,將細碎的發絲別到她耳朵後,手指不經意間掠到她的耳垂,耳垂又滑又薄,相較於他的手,還有點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