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章

被發現了,一定被發現了。

謝以雲倏地擡起頭,朱琰雖然是讓綠柳去碧水湖找鐲子,但目光還是看向她的,她面頰發緊,一陣陣膽寒。

她拼命回憶什麽時候露的餡,是上次綠柳給她遞信時,還是有沒有可能是她躲在踏腳上讀信時……

不對,腦海裏有什麽在快速略過,一切回到第一次和綠柳接觸,她偷偷摸摸拿到那紙包的時候,也只有在那一次,朱琰才突然丟個碗下來。

那天,朱琰具體說了什麽,謝以雲已經記不清,但是她還記得的是,他當時冷森森地說要砍她的手。

對,從一開始朱琰就知道她拿到那封信,卻一直沒說明白,甚至他肯定知道信裏的內容,所以等到九月六日這天才突然發難!

謝以雲一張小臉煞白,她耳朵內一陣嗡鳴,心砰砰跳得像擂鼓一樣,謝以雲只是個普通人,一想到後果忍不住大慌,而綠柳已經走出來,恭恭敬敬地福身:“是,殿下。”

綠柳是老宮女,再有一年就滿二十五歲,能離開皇宮,她本可以不用淌渾水的,之所以答應幫助謝以雲和王劍林,完全是因為曾承情於他們師父,並且願意報恩。

謝以雲看著綠柳淡然的神情,緩緩吐出一口氣,她要快點冷靜下來,好應付接下來的事。

她知道朱琰不會這麽簡單就放過她。

而事情的真相與謝以雲猜測的大致無二,朱琰早在她們做小動作時,就已經知道,畢竟他在睡夢中都能感知殺意,這兩人未免小看他。

在最開始察覺閹人偷偷收起紙包時,朱琰是暴怒的。

一霎之間,他甚至要當場挑明情況,然後,把逾矩的閹人的手,齊齊整整砍下來,只是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念頭在看到閹人帶著祈求的神情時逐漸消減。

這閹人不男不女,哪哪都不好,但一雙眼睛夠招他喜歡,這就足夠了。

因為這個眼神,朱琰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假裝被糊弄過去。

他想看他們能做到什麽程度,反正閹人在他這般監視下,最多是接一點別人的消息,不可能把他是男子的事傳出去。

至於想知道他們在做什麽,稍作調查,朱琰就一清二楚,閹人這是準備來一招金蟬脫殼。

朱琰冷笑不已,真是養不熟的狗,他朱琰沒有殺他已經是恩賜,居然還想逃跑?

朱琰利用長公主的身份探查西宮門,原來九月七日醜時,有一大批宮中的建築舊物要送出宮,綠柳就打算安排接應的人,讓閹人躲上那堆廢料,但出宮哪有那麽容易,大太監還買通運廢料的人,還在宮外準備了接應……所以,他比綠柳和謝以雲清楚他們的計劃。

捋清一切後,朱琰從一開始的震怒,到後面回過味來,只覺有趣。

他太久沒遇到這種能讓他打起精神來應付的事了。

到底是什麽讓這個小閹人覺得能逃離他的掌控呢?

很奇怪的是,不同於以往,他沒有暴虐,而是多出一個更加惡劣的念頭,他要讓閹人滿心滿眼地以為自己能離開紫煙宮,然後在臨了時,一擊擊碎他的幻想,讓他知道想那麽輕易就離開紫煙宮是不可能的。

是啊,有什麽比把一個人的希望碾壓在腳下,狠狠踩碎更有意思呢?

他們再怎麽忙碌、再怎麽小心翼翼以為自己瞞天過海,其實都是螻蟻,都是跳不出如來掌心的孫猴子。

朱琰就帶著看戲的心態,看著這條狗目中的光芒越來越盛,而如今

朱琰側過頭,對地上的謝以雲勾勾手指,說:“過來,近一點。”

謝以雲咬住顫抖的牙關,慢慢爬過去。

朱琰一挑眉頭:“本公主允許你站起來。”

謝以雲擡眼看著他,確定他不是在逗弄她,於是抓著欄杆上的雕花,慢慢撐起自己膝蓋,這麽久的跪趴以來,她只有晚上膝蓋才能休息,換掉長期維持一個姿勢,她膝蓋很是酸軟,久違的感覺恍若隔世。

她本來並不高,但是再怎麽矮,也不會低到狗那樣的視野,當再次站起來時,視野驟然變寬變遠,她才發現原來這個世界這麽大。

這個世界這麽大,為何沒有她的容身之所,為何她要面對這個可怖的人。

謝以雲來不及埋怨,便看碧水湖裏一個倩影在水面中劃動,正是已經跳下碧水湖的綠柳。

她在朱琰丟下鐲子的地方遊來遊去,可是偌大的湖面下水流暗湧,湖又格外深,鐲子早就不見蹤跡,找它無異於大海撈針,就是抽幹整個碧水湖,也不一定能找到鐲子啊!

謝以雲緊緊盯著綠柳的身影,替她捏了一把汗。

找不到鐲子,又沒有朱琰的命令,綠柳只能在湖水裏泡著,饒是體力再好的人,也不可能在水中暢遊太久。

漸漸的,綠柳劃動的身姿顯露出疲憊,看得謝以雲整顆心都揪起來,綠柳是被她連累的,都怪她,在拿信的時候太自以為是,以為能躲過朱琰,千萬沒想到朱琰會這樣設計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