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第一百三八章

再來一次是來不了的,因為雲洲玉又發燒了,還是在以雲碰到他臉頰時,才發現的。

他的體溫很高,呼出氣息灼熱,眼尾低垂著。

以雲的記憶裏,七歲的雲洲玉,即使骨瘦如柴,但身子十分堅韌,穿著薄薄的破舊衣服,都能挨過一整個寒冬臘月,很少生病。

要知道,青州城的寒冬臘月,總是格外的長。

相比之下,如今,只是吹會兒凍風,他身體便撐不住。

以雲把他按在被窩,上上下下忙碌著,讓他用治療術符,卻因為太常用,沒什麽效果,還是得靠藥草才有作用。

她煎了一碗濃稠的藥,雲洲玉喝得面不改色,已然習慣。

他或許被燒得有點傻,窩在被窩裏卻不睡,一直睜著眼睛,雙眸格外明亮,盯著以雲。

以雲給他額上換條布巾,她怕自己手指冰到他,正要收手,雲洲玉卻主動蹭上來,臉頰湊在她指頭上動了動。

好像在尋求藉慰。

他什麽話也不說,目光與動作,卻又有無盡依戀。

以雲幫他把頭發別到腦後,有些嘆息,問:“你身體怎麽變成這樣?”

雲洲玉呼了口熱氣:“這樣是哪樣?”

以雲遲疑,想說他挺弱不禁風的,差點脫口而出,好在她摸透雲洲玉這狗脾氣,“弱”字被她壓在舌頭下,話到嘴邊硬生生繞彎:“……不太禁風。”

結果還是被雲洲玉猜到,他憤憤地想爬起來:“我不弱。”

以雲一巴掌把他壓回去:“你不弱。”

起得急,雲洲玉頭有點暈,陷在枕頭裏,一手抓著她的手,閉上眼睛。

一副不願談的模樣。

以雲說:“那我下次問陸青。”

“問他幹什麽?”雲洲玉喃喃,不快地說,“我不說,你不會再問兩句嗎?”

生病的他,更加別扭。

以雲告訴自己三遍打生病的人不道德,揚起笑臉,哄道:“那你說是為什麽?”

雲洲玉想了想,難為他腦袋暈乎著,還能挑挑揀揀,說的都不是重點,以雲借此還是拼湊出原因。

他當年爆發過一次天賦,身體難以承受,一邊被瓦解,另一邊又被天賦瘋狂修復,如果就此修養倒好,但是他沒有,因為他必須借用天賦的力量。

強行使用的結果,肯定是要付出什麽的。

這只是經歷那十二年裏,其中一個縮影。

她一直知道他付出很多,當直面這種後果時,長久一直沒有表現的愧疚感,壓得她心口有點沉。

她看向他裹在被子裏的腳,想到他現在不利於行,問:“你的腳呢,也是這個原因嗎?”

雲洲玉大掌握住她的手腕,將她半拉進自己懷裏,慢慢地說:“不說這個,睡覺吧。”

以雲扯了扯手,沒扯動,只好和衣躺下。

他的呼吸很沉重,熱氣略有些滾燙,過了會兒,發覺以雲仍睜眼盯著他,他才罅開沉重的眼皮,眸裏浮遊碎光,說:“過去的事就當過去了。”

“我在乎的,是未來的四十八年,四十八年中的每一年,每一天,每一時辰。”

“還有,你的全部私心。”

可能因為發燒,他每一個字停頓的時間稍微長些,讓他說的話,充滿重量。

說完最後一句話,雲洲玉悶聲笑起來,笑聲意味不明,十分純粹,好像因為想笑,所以他笑了。

他就像一棵外表郁郁青青的松柏,內裏早就腐朽不堪,卻在今天,絕處縫生。

他很快樂,傳給以雲,讓以雲無奈地搖頭笑了笑。

她閉上眼睛,享受著片刻的寧靜,心裏的線,也逐漸軟化,團成一團,這種情緒如潺潺流水,灌徹心坎。

或許,這就是感動吧,感他之無悔,為他所心動。

雲洲玉的病來得快,去得也快,到第二日下午,基本好全。

病一好就要折騰人,他突然決定要站起來。

這個過程很艱難,因雲洲玉的雙腿,被迫承受天賦的侵害,筋脈盡斷,感知盡失,何況觸覺痛覺。

以雲覺得自己可以幫忙。

她已經重新取得人軀程序,不會像小雪人那樣能力限制,大部分與母系統本身一致的權力功能,都能用。

只是,因為她沒有任務要求,沒法如初次直接住到雲洲玉腦海。

將額頭靠在雲洲玉額上,系統很自動地和能量體融合,而且雲洲玉全身心的信任,給她極大的權限,獲取到自己所需要的訊息。

幸好雲洲玉底子在,腿確實能再好起來,但康復的過程很難,也極度辛苦,如果是個普通人,以雲都想勸人家就坐在輪椅上過日子算了。

但是,她相信雲洲玉做得到。

最開始,要好好利用雲洲玉本身的特點——他能隨便食用妖獸血肉,讓妖獸血肉幫他重塑筋骨,就像他當初斷裂的手掌愈合。

擇日下山,兩人逮妖獸,回來嘗試各種各樣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