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真替身 已經盡量在整理關系

顧延禮連續兩個晚上都沒睡好覺,他本就不是個平易近人的上司,蒼白的冰山臉上掛著倦容,眼下的那一小片皮膚略微發青,目光中都透著冷意。

秘書硬著頭皮又重復了一遍:“顧總,雨廷傳媒那邊…確實沒有任何人來過啊,自從撤資之後,他們都沒打來電話詢問一下,好像不怎麽在乎。”

“你的工作就只是負責匯報嗎?沒有任何獨立的分析能力?”

男人這麽一反問,那秘書更加慌張:“也許是那邊重新找了新投資吧?不過是一個小傳媒公司而已,咱們…”

“‘也許’‘好像’,你到底打算用多少模棱兩可的詞語來糊弄我?!”顧延禮砰地一聲扔了文件,已經不耐煩到了極點。

他像是被席卷在大霧中迷途的人,內心的情緒沖來沖去,卻連個具體的落腳點都沒有,只能勉強壓抑著,擺擺手讓秘書出去。

從各個角度來說,他都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因為姜酒才如此煩躁,那日周院長說得話又浮現上心頭,不管生或者死,他都應該只愛周雨落一人。

沒完沒了的會議開了一天,他回家後也沒多消停,管家又用一大堆瑣碎的事情來煩他,這些往常都是姜酒來處理的,順著這個思路,他既而發現了很多這女人存在的痕跡:方方面面,充斥了他整個生活。

花園墻角的那把花鏟是她常用的,旁邊那一大片郁郁蔥蔥的菜地是她種的,臥室桌上有她常用的頭繩,而她最愛的毛絨絨睡墊,則堂而皇之擺在他的床邊,上面遺留著淡淡的沐浴露香氣。

他只要閉上眼睛,便可以回想起那女人種種微小的表情,她早上起床時睫毛震顫的頻率被無限放慢,像蝴蝶的翅膀似的,撓在他心上,又煩又癢。

顧延禮甚至想,如果姜酒願意道歉的話,他便可以原諒,這已經是最極限的讓步了,只要她真心實意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條件不允許,姜酒只是簡單的點了支香,用冰箱裏的啤酒作為祭品,遙遙祭拜了一下封伯父,十八年前的今天,他因為葉惠鑒所承包的黑心工程項目而遇難,死的時候只有三十五歲。

封沈就坐在矮桌的對面看著她,手上的香煙味飄散的到處都是:“人死就是結束,哪兒有什麽靈魂存在,你這是白費功夫。”

“那你身上的香薰味是怎麽來的?”姜酒瞪了他一眼,順手把啤酒開了,她仰頭喝了一口,想說什麽,終究是欲言又止。

封沈隨意的靠在墻邊,長腿大咧咧的伸展著:“放心吧,我只是用了一點特殊手段而已…讓他以為自己害過的那些人變成冤魂,來索命了。”

姜酒第一次見到封沈,是在村子裏的草垛中,小男孩兒八九歲了,還跟四五歲似的,又矮又瘦,他沒了父親,母親很久都不回來一次,常年靠著別人的施舍生活,自然被其他小孩兒當成欺負的對象。

姜酒比他小兩歲,小叔秦小文把她養得很好,是個身材敦厚的胖丫頭,她揮舞著雙手把那幫子壞孩子嚇跑,從此撿了一個小跟班兒。

封沈要替父親報仇的這件事,她從小就知道,兩個小孩兒偷偷收集報紙,剪下上面葉惠鑒的照片,學著電視劇的情節掛滿一整張墻面,用紅筆畫上大大的叉。

她以為封沈會領著她一起去報仇,畢竟兩人不懂事的時候,已經拜把子結成了幹兄弟,彼此的事情不分你我,這家夥卻扔下她跑了。

他具體是用什麽手段報仇,姜酒已經不想問了,那些裝神弄鬼的招式,封沈一向是很擅長:他的手法其實很溫和,但就像一面照妖鏡似的,有罪的人原形畢露,無罪的人相安無事。

葉惠鑒一生害人無數,踩著工人們的血淚攀爬,這些他自己都清楚,所以才會求神拜佛尋求庇護,怕被冤魂索命,卻不知心魔已成,在劫難逃。

“我小叔死那年,姜家的人過來接我回城裏,我不想去,你就帶著我逃跑,當時已經到了國道邊兒上,半夜黑燈瞎火的,有個王八崽子中途變卦,把我扔在路上,跟姜家人換了三千塊賞金。”

“是,那個王八崽子就是我。”

兩個人都是酒桶,姜酒叫了一箱啤酒,兩個人足足喝了半個小時才微微有了醉意,於是一個罵罵咧咧翻舊賬,另一個老老實實點頭承認。

“你小時候瘦的像只猴兒似的,第一次來我家的時候,幹了三碗大米飯,後來我小叔把你當親兒子養,我領著你出去把那些欺負你的孩子揍了個遍,你才過上舒心日子,沒有小叔和我,有個猴崽子早餓死了。”

“嗯,那個猴崽子也是我。”

“但是你這個人怎麽忘恩負義呢?我一直都把你當成兄弟,當成最親近的朋友,你爸爸的事情我可以跟你一起分擔,這十年來我撐不下去的時候,也希望身邊有個人能幫我一下,卻到處找不到你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