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濟南之圍

1262年,5月15日,芒種5日,濟南府。

“混賬,無恥!這些誹謗朝廷的小報是哪裏來的?陛下重文士、行漢法,如何是蠻夷了?!”

史天澤氣憤地吼叫著,順手把一張印滿了字的紙摔到了地上。

這張紙大小和《江南新聞》發行的二版特刊相仿,實際上就是同號的紙,文字也是活字印刷的宋體字,排版方式也幾乎一致,油墨味道都差不多,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是來自東海人的手筆。

不過上面印的卻不是什麽新聞,而是來自於前“衍聖公”孔之全的一篇檄文,不知道是哪位文豪捉刀的,聲情並茂地控訴了蒙韃在北地的倒行逆施之行,號召天下儒生共反之,後面還羅列了一堆蒙軍在北方的屠殺行為作為佐證。

呃,嚴格來說,這倒真不算冤枉了他們,雖說現在忽必烈有心漢化,但他的叔伯兄弟們這樣的事可真做了不少吧?史天澤身為蒙古重臣,自然能看出其中十有七八是真的,但越是如此,他越是感到頭疼,有什麽誹謗能比用真話誹謗更嚴重呢?也是因此,當初他見到這種“悖逆文字”後大驚失色,立刻命部下大舉出動收繳上來。只不過當時這小報已經傳播很廣了,即使是鄉間地頭也能看見幾份,收了一大堆,也不知道還剩多少在民間私藏著。

他旁邊的姜彧搖了搖頭,走過去把這張紙撿了起來,倒沒有看正面的檄文,而是翻到了反面,讀道:“《哭郎中》。一人有一妻二妾,殺死後妻妾繞屍而哭。妻撫其首,曰:‘我的郎頭呀!’次捏其足,曰:‘我的郎腳呀!’又次者無可哭附,只得握其〇物而哭曰‘我的郎中啊!’……哈哈哈。”讀完,他先忍不住笑了出來。

“胡鬧!”史天澤仍然一副死了娘的表情,“如此粗俗的段子,也好意思印於文字之上?”

史天澤前半生不讀書,四十歲才開始讀《資治通鑒》,但很快領悟到前人智慧的妙用,對文字是很尊重的,自然看不慣這樣的葷段子。嗯,這份小報正面很嚴肅地印著檄文和罪證,北面卻全是些笑話和小故事一類的東西,多半帶點顏色,是份不錯的廁所讀物。

姜彧抖著這份小報,仍然帶著微笑說道:“這幫子人確實也是有些奇思的。說實在的,這濟南府承平數十年,有幾人是真在乎什麽華夷之辨的?若只是發這麽一篇檄文,恐怕願意讀的就沒幾人,但如今在後面附了這些粗俗笑話,肯定就有不少人願意傳著看的,傳來傳去,就連著前面的檄文也傳開了!”

史天澤有些生氣:“既然如此,就更不能放任這些東西胡說八道了!”

姜彧搖了搖頭,說道:“丞相息怒,無須過於擔憂。這些文字功夫只是末節,若是我們拿不下濟南,被趕回了河北,那麽民眾自然就會信了。反之,只要我們奪回濟南,攜威南下,收復淮北膠東諸地,那麽這些‘謠言’自然不攻自破。總之,值此之時,濟南戰事才是重中之重,切不可因小失大啊!”

他這麽一說,史天澤也反應了過來,是啊,蒙古人的天下這麽大地盤不都是一點點打出來的?之前說屠城就屠城也沒什麽人不服啊,反而因屠城的威脅而臣服的城池可不少,倒是從沒聽說過有“慕王化”來投的。

史天澤想了想,說道:“文卿所言有理,確實軍事才是正事……如今李逆困守城中,我軍即將合圍,不過東西兩邊各有主帥,調度不便,文卿去那邊做個信使如何?”

益都軍水師生變之後,蒙軍控制了清河航段,開始大舉渡河,很快就逼到了濟南城附近,不過這時候,蒙軍出現了一小點指揮上的問題。

一開始,忽必烈指派的討逆軍主帥是親王合必赤,他帶領了大量河北、蒙古和中央武衛軍的兵力南下。但是後來這支部隊攻勢受阻,忽必烈又派了史天澤過來救火,統領已經到達戰場上的各支軍隊,自然也包括合必赤在內。但這就有問題了,雖然理論上史天澤的指揮級別比合必赤高,但他真敢去指揮這個真蒙古大王嗎?

史天澤畢竟是識時務重大局的能臣,沒去搞什麽爭權奪利的幺蛾子,而是與合必赤簡單交流之後,將主力分為了東西兩軍。東軍包括合必赤帶來的河北諸軍,還有濱棣的韓世安、張宏等部,由合必赤統制;西軍包括了從河南來的史樞等部和各支水軍,還有東平的地頭蛇嚴忠範部,由史天澤統制。看起來相當平衡。

此外,軍政事務也做了分配。軍事上的大事,主要聽合必赤的意見,而轉運糧草、招撫官吏民兵等瑣碎的政事則由史天澤負責。嗯,還好,現在濟南戰場上蒙軍的兵力占了絕對優勢,各部一齊往前推過去就行了,所以沒什麽軍務大事,絕大部分事務都體現在後勤方面的細節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