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小事爾!

張楚抓起紅纓赤銅虎頭兜鍪扣到頭上,再緊了緊黃金虎嘯鎧的束腰,抓住韁繩翻身上馬。

青驄馬似乎已經感受到了熟悉的戰場氣氛,鼻息粗重,不住的用前蹄刨地面。

張楚取下腰間的驚雲,插到馬鞍的刀架上,再一伸手,四名身披玄色重甲的玄武堂弟兄,合力擡著一把丈二長的古拙萱花大斧,送到他的手中。

張楚抓起萱花大斧,一千斤開外的份量,他的手卻依然沉穩如鐵鑄,不見絲毫顫動。

這麽沉重的兵器,其他的入品武者就算是拿得起來,也很難找到能駝動他的坐騎。

然而他胯下的青驄馬,卻只是不滿的打了聲響鼻,腳下不曾挪動一步。

張楚輕輕拍了拍青驄馬肌肉虬紮的脖頸,擡頭四顧,只見。

槍林漾寒芒、戰馬嘶長空!

煙塵卷土龍、步聲撼山嶽!

五萬鎮北軍開拔,他與三千血虎營士卒,只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駕!”

一道頭頂上兩根雉羽招展、渾身金光閃閃的人影,倒提著方天畫戟打馬行至他身側,不無感嘆地說道:“大軍拔營,場面很是壯觀吧?”

張楚點頭,“很壯觀!”

“壯觀就多看幾眼罷!”

姬拔嘆息了一聲:“十五萬袍澤弟兄,走到武定郡就只剩五萬,再走到北飲郡,不知道還能剩下多少……”

張楚看了他一眼,問道:“全軍大撤退,我前軍通常擔任什麽角色?”

姬拔聞言,毫不猶豫地說道:“決死!”

張楚沉默的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三千六百袍澤弟兄。

他看到了李正和騾子……

看到了焦山和程璋……

也看到了昔日東城頭上,那個抱著弟弟的屍體想要與北蠻人同歸於盡的樸實漢子。

注意到張楚的目光,三千六百道目光也齊齊落在了他的身上。

這些目光之中,有空洞、有麻木。

更多的是崇拜與信任!

然而張楚迎著他們崇拜與信任的目光,卻只覺得羞愧難當……

他於孔常鳴手下硬奪來兩條船。

一條船滿載三百人。

哪怕是超載,四百人也到了頭兒。

而這裏,除了六百早已將家眷送入北飲郡的四聯幫弟兄,還有三千血虎營士卒的家眷,還在城中。

四個人,分一個船位。

都是拿命跟他拼的好漢子,他不想搞任何差異化待遇,但他的能力,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兩艘,孔常鳴不敢不給。

兩艘,狄堅、聶犇、史安在不會在意。

再多,就可能一艘都沒有。

不多時,一騎手持令旗縱馬沖入千軍大營,高喊道:“傳少帥令,前軍在後,後軍在前……”

……

南城外,臨時碼頭。

亂成一團。

女人懷中孩子的哭鬧聲,倚杖老人淚灑衣襟的哀嘆聲,囂張的家丁之間的決戰聲,皂衣小吏聲嘶力竭的叫喊聲……

喧囂如菜市。

五十身披玄色魚鱗甲,手按長刀的玄武堂甲士,緊緊地圍著知秋、夏桃、福伯、石頭,以及抱著小錦天的花姑和李幼娘,在嘈雜混亂的人群中,一點點移向指定的三桅大船。

張楚手頭的船位有限,縱然是張府也沒能得到優待。

張府上下,四十來口子,只有知秋、夏桃和福伯、石頭這四人,有資格乘船。

其余的下人,都只能押送行李,徒步五百裏去北飲郡,這一路上,山水迢迢、兵荒馬亂,有多少人能活到北飲郡,都是個未知數。

在這個大部分人一輩子都沒出過生長之地百裏以外的時代,五百裏的遠行,無異於是一場以性命為賭注的大冒險。

這也是為何船位會如此緊張,許多錦天府中產階級願意花費畢生積蓄求一位,而不可得。

而四聯幫高層中,騾子的家眷早已送去狗頭山,只剩下李正這一家子沒走。

倒不是李正不想送她們走,而是北蠻人入關之時花姑已是個懷胎九月的大肚婆,李正又怎麽放心讓別人護送她去北飲郡?

一行人很快就找到了孔常鳴分給他們的兩艘三桅大船,就在三十艘大船的中部……不靠前也不殿後,剛剛好。

兩首三桅大船的跳板前,秦振綱領著一班小捕快正拼命的擋著混亂的人群靠近這兩艘船,眼見知秋她們來了,心急火燎的一拍大腿道:“哎喲,張夫人誒,您可算是來了,您要再不來,下吏就快攔不住了!”

知秋牽著抱著大黃狗的石頭,似乎沒看到他臉上的焦急之色,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

她扭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七百余血虎營家眷,溫婉的對身側的花姑輕聲道:“妹子,咱們先讓叔伯姐妹們上船吧。”

花姑還沒出月子,身子還有些乏力,李幼娘在她身邊扶著她,見知秋對自己說話,她有些畏懼的點頭道:“全憑大姐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