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孤注一擲
興許是因為太久沒有雨水。
秋分過後本該漸漸轉涼的天氣,竟又熱了起來。
而且不似大暑那般雖熱得人汗出如漿,卻也通透暢快。
而今這天氣,就像是一股溫熱的風緊緊貼著肌膚,貼得人身子黏糊糊的,心頭說不出的煩躁。
太陽落了土。
張楚端來熱湯,給知秋拭了身子,伺候她倚在軟塌上,一手撩起她烏黑秀發透氣,一手拿著蒲扇慢吞吞的輕輕搖動。
“老爺。”
知秋呼出一口熱氣兒,慵懶的輕輕柔柔呼喚道。
“嗯?”
正在想事情的張楚回過神來,向她遞了一個笑臉。
“你最近是不是派了什麽事給騾子?”
“為什麽這麽問?”
“前陣子他還常來府裏,與妾身商討他的婚事,這陣子沒見他來過……”
張楚不動聲色的笑著點頭道:“是有些事,交由他辦去了。”
知秋看了看他的臉色,不緊不慢地問道:“很棘手嗎?”
張楚:“正想與你商量這事呢,你們姐妹仨也許久未出太平鎮了罷?想不想去太白府轉轉?”
知秋撫了撫圓滾滾的肚子,皓月一般漂亮的眸子帶著少女式的狡黠與俏皮:“您確定,妾身現在出得遠門?”
張楚語塞,只能苦笑。
知秋擡起手,溫柔的摩挲他的臉頰,笑道:“老爺們做事,成天記掛著家裏的娘們兒算什麽回事?咱們家在東邊那個什麽山的湖畔邊上,不是有個小院子嗎?明日一早,妾身帶著兩位妹妹,過去小住一段時日好了,權當散散心。”
張楚抿了抿嘴,輕輕握起她的手,千言萬語化作一句低語:“委屈你們了。”
他自己在外邊無論受了多大委屈、挨了多少算計、被打成什麽逼樣,他都捱得住。
男人嘛,打碎了牙也能和血吞了。
唯獨連累到家裏的女人們,會令他憋屈得無所適從……
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弱者。
但哪個強者,會讓自己的女人像兔子一樣東躲西藏?
知秋夠起身子擁住他,將自己的下巴擱在他堅實的肩膀上,在他耳邊低語道:“您才委屈呢……”
張楚鼻子一酸,強忍著心頭呼嘯的情緒,反手擁住發妻。
……
太平鎮西北角有一座三進三出的大庭院。
這座庭院被一片閣樓和蔥蔥郁郁的喬木,隔絕在了鎮子的角落裏,鎮內的任何街巷都無法抵達這座庭院,必須要從分散在這間院落周圍的幾條密道進入。
而且除了山頂之外,太平鎮內沒有任何高處可以看見這座庭院。
這座被張楚命名為“梅花山莊”的庭院,就是血影衛在太平鎮的總部……之一。
夜已經深了。
這座庭院內還是燈火通明。
一道道腳步急促,落地卻沒有發出什麽聲音的黑衣人影,庭院內快速的穿梭著。
不時有信鴿從庭院飛起,也不斷有信鴿落進庭院內。
這些信鴿都是從西北角直接飛出狗頭山,或者直接從西北角飛入梅花山莊,根本就不從太平鎮上空經過。
若有人試圖通過信鴿飛起和落下的方位來查找血影衛所在位置,自然是白費功夫。
梅花山莊大堂內。
騾子佇立在一座囊括了北飲郡、上原郡的巨大的沙盤前,凝眉左右掃視。
沙盤十分粗糙。
地形上沒有任何可以對照實地的細節。
唯獨從北飲郡狗頭山到上原郡大雪山之間的所有地標物體,沙盤上都標注得格外清晰。
包括不限於城池、山峰、河流、橋梁、峽谷等等。
沙盤已經插了幾支小小的旗子。
騾子手裏還拿著幾支小小旗子,正為該把這幾支旗子插到哪裏而猶豫不決。
沙盤不是沙盤。
是山河大地。
旗子也不是旗子。
而是血影衛的精銳探子。
有道是獅子搏兔,亦用全力。
他們這次是兔搏獅子,必須孤注一擲!
“鹹瀘縣那邊有多久未回信?”
“血影大人,已有一日!”
“即刻傳信幽影,回報鹹瀘縣的情況!”
“喏。”
“報!”
“講!”
“啟稟血影大人,戾刺大人回報,他已進入大雪山外旦馬縣。”
“回令戾刺,就地潛伏,等我命令。”
“喏!”
騾子放下手裏的旗子,微微用力揉了揉太陽穴。
他已經快兩天兩夜未合眼了。
大哥到底還是小覷了那三百萬兩白銀懸賞的威力。
這兩三天內,諸如刺客潛入大雪山暴露被擒、大雪山上有人毒發身亡這類消息,像是雪片一樣飛到他手上。
最扯淡的是,一個西涼州那邊過來的六品沙人,竟然彪乎乎的領著五百沙匪殺上了大雪山,結果真引出萬江流,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集體撲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