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 初鳴

“楊兄看來對慈航靜齋有點看法。”

龐斑聽出楊行舟對慈航靜齋語帶不屑,搖頭失笑道:“慈航靜齋與凈念禪宗千百年來,一直隱為白道領袖,若是做事有失偏頗,或許能一時為人所重,但時間一長肯定站不住腳。只有真正能做到令人敬佩,且一直不曾有過重大的失誤,才會這麽多年來,一直都是白道的精神支柱。當今之世,若是沒有言靜庵,龐某未必就會隱居魔師宮二十年。”

他是一代魔君,武功智慧已經達到了人類的巔峰,自然明白自己當初退隱江湖二十年,才讓中原武林有喘息之機,否則的話,他若是參與爭奪天下,怕是沒有任何人可以與其抗衡。

這件事是言靜庵一手促成,對於整個中原武林影響深遠,說是功德無量也不為過,不然如今的中原早就籠罩在龐斑的魔威之下。

楊行舟見他言語之間對言靜庵極為維護,搖頭道:“龐兄,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以你二十年前的狀態,或許能幹掉了念禪宗的高手,一統中原,但是如果你當時真的這麽做了,也就不會有如今的成就。這件事言靜庵確實勸阻了你,減少了一場武林浩劫,但以你的心性,若不是你早就生出退隱魔師宮尋求突破的話,便是有十個言靜庵,也難以勸得住你!”

龐斑笑了笑,端起酒杯向楊行舟舉了舉,一飲而盡。

乾羅嘆道:“但這也不能無視言靜庵所作所為的巨大犧牲,畢竟也就是龐兄退隱了這麽多年,才讓我等有了一絲喘息的時間。”

厲若海默然不語,他也曾見過言靜庵,但卻拒絕對言靜庵做出任何評價,言靜庵對很多人都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唯獨無法動搖他的意志。

楊行舟哈哈一笑,不再討論此事,扭頭看向憐秀秀:“秀秀小姐,久聞你色藝雙絕,彈的一手好箏,鄙人恰好也粗通音律,我與你合奏一曲如何?”

憐秀秀驚喜的看了楊行舟一眼:“沒想到楊先生還是音律大家,秀秀彈的不好,還請先生不要嘲笑。”

楊行舟手腕一轉,一根玉簫出現在手中,笑道:“你且彈奏便是,我來為你助興。”

厲若海等人全都將目光集中到楊行舟手中的玉簫上,眼中露出驚訝之色。

倒不是楊行舟這玉簫有多麽名貴,而是楊行舟之前只是空手,但手腕一翻,掌心便即多了一根碧玉蕭,強如龐斑都沒有察覺他是如何將玉簫取出來的。

龐斑沉聲道:“楊兄,沒想到你暗器手法也技近乎道,龐某生平從不服人,但是對楊兄的本領實在是佩服的很。”

他自然不知道楊行舟取出玉簫的手段運用的乃是小李飛刀的手法,自然是無形無跡,便是現場眾人都是一代武學宗師,也沒能察覺楊行舟的手法。

便在此時,憐秀秀的一雙纖細的玉手已經按到了箏弦之上。

下一刻便是一翻輪指,“叮叮咚咚”猶如鳴泉噴濺的聲音已然響起,這聲音好似一道細細的小溪,順著眾人的毛孔直達心肺,只是聽了幾個音符,便即忍不住讓人凝神靜聽,俗念頓消。

“咚叮叮咚咚……”

一串箏音流水之不斷,節奏漸急漸繁,忽快忽慢,但每個音定位都那麽準確,每一個音有意猶未盡的余韻,教人敞開心靈盡情聆聽。

“咚!”

箏音忽斷。

箏音再響,眾人腦中升起驚濤裂岸,浪起百丈的情景,潮水來了又去,去了又來,人事卻不斷遷變,天地亦不斷變色。

一股濃烈得化不開的箏情,以無與倫比的魔力由箏音達開來,震撼著每一個人的心神,跟著眾人的心境隨緣變化。

纖長白色的手像一對美麗的白蝴蝶般在箏弦上飄舞,一陣陣強可裂人胸臆、柔則能化鐵石心為繞指柔的箏音,在小花溪上的夜空激湯著。

憐秀秀美目淒迷,全情投入,天地像忽而凈化起來,只剩下音樂的世界。

突然之間,一縷細微之極的簫音從箏音之中緩緩升起,猶如寒冬剛過,春天到來後肥沃土地下的植物綠芽,在依舊有點寒冷的季節裏緩緩的不可阻擋的生長。

這簫音初始細小,盤旋了幾下之後,聲調漸高,好似一株綠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上生長,轉眼間春去冬來,幾番輪回,這嫩芽已經長成了參天大樹。

一開始是這簫音配合箏音的彈奏,但過不一會兒,憐秀秀的箏音便不得不被簫聲帶著走,如同藤蘿纏樹,小鳥依人,不自禁的處在下風。

在這箏音簫聲之中,現場眾人都生出幾分悵然之感,音樂之美,令他們思緒飄飛,想起多年前的種種畫面,就連龐斑冷酷的面容都變得柔和了幾分。

一直到箏音和簫聲漸漸沉寂下去良久,眾人方才從沉浸的記憶中緩緩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