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 天作棋盤星做子,何時跳出棋局

霧鎖長江。

風一陣一陣吹來,卻吹不散謎般的霧,只是使人更感蒼涼。

風帆獵獵作響。

船速加快。

霧也給吹散了點,視野擴遠,只見前面有個急灣,水勢更猛了。

忽然又一陣濃霧湧來,霎時間四周盡是白茫茫一片。

商良站在船頭,運足目力掃視四周,當此濃霧江之時,稍有不慎,大船就有可能觸礁而沉,面臨極大的風險。

其實正常情況下,遇到這種霧鎖大江的情景,一般船兒都會就近找一個港口停了,靜待大霧轉小,才會繼續前行,只是少主風行烈狀態不佳,而厲若海又急於返回雙修府,去見一下有著過命交情的烈震北,想要陪他走過最後一程。

烈震北自幼便患上絕症,為求續命,從小就開始學醫,有句話叫做醫者不自醫,但是這句話放在烈震北身上卻不適用,此人天賦才情,遠超常人,竟然憑著對醫道上的高深造詣,硬生生的延續了自己幾十年性命,只是人力有時而窮,他曾與厲若海是至交好友,曾對厲若海說過,今年便是他殞命之期,不可能撐到年底。

厲若海本以為自己會先他一步而去,這次得楊行舟相助,活得性命,第一個想要見的便是烈震北這位摯友。至於醫治風行烈倒在其次。

谷倩蓮對楊行舟的醫術看不起,但厲若海卻知道楊行舟的醫術並不比烈震北差,只是龐斑的道心種魔大法太過詭異奇特,才讓楊行舟判斷失誤,只要給楊行舟一段時間摸索,再等他傷勢痊愈,合二人之力,為風行烈解決體內隱患算不上太大的難題。

厲若海真正擔心的還是烈震北。

雖然早已經將生死看淡,可是當明知一個摯友即將離開而自己卻無能為力時,厲若海心中依舊有一種說不出來無力感。

他曾見過不少死人。

人死之前與人死之後,並無太大的變化,人還是那個人,可是上一刻還活著,下一刻便已經死了。

這生與死之間到底差了什麽?

他站在大船的大廳裏,負手看向船尾處破開的波浪,輕聲嘆息:“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楊兄,這滔滔江水,就如同時間的洪流一般,一路東去,再不復回。少年時,我曾多次想象壯年之後的自己將會成為什麽樣子,如今再回首已百年身,如今的模樣,也不是我昔日想象的樣子。”

厲若海手指長江,道:“千年之後,又有誰能知道,你我二人曾在這江上船尾談笑?有人說,聖人立功、立德、立言,是為三不朽,可是人都死了,昔日言語功德也免不了被後人篡改,又何來不朽?若不能跳出這天地棋盤,終究還是免不了冢中枯骨的下場!”

楊行舟道:“厲兄一向銳氣逼人,今日為何這麽悲觀?”

他憑欄遠眺,即便是霧氣濃厚,依舊無法擋得住他的目光:“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厲兄,你我生在天地間,天為棋盤星做子,萬物之中,只有人才有跳出棋盤做棋手的可能。上天已經待我等不薄,機會給了,能不能把握住,就只能看各自的造化了!”

厲若海聽雙目亮起,失聲道:“沒想到楊兄還有如此才情,竟然出口成章!不錯,大浪淘沙,方向英雄本色,突破天人之道,豈能讓龐斑專美於前!”

便在此時,兩人同時轉身,看向船頭位置。

濃霧裏,一艘大船,由彎角處沖出,眨眼間填滿了前方的視野,急速撞來。

砰!

船身巨震。

谷倩蓮的聲音從大廳裏傳來:“撞船啦!”

對面的大船比楊行舟所在的這艘船還要大上一號,鼓足了風帆,速度極快,尤其是前方的撞角包裹以厚厚的鐵板,有著驚人的破壞力,瞬間撞壞了楊行舟所在的船體,陷入幾尺多深。

對面這艘船不像是商船,而是戰船。

商良氣急敗壞的怒喝聲在船頭響起:“眼睛瞎了啊!大霧天氣,竟然還開的這麽快!”

對面船上也幾乎同時響起怒叱聲,一名老者的聲音傳來:“發生了什麽事情?”

此時江上有風,又有霧氣封鎖,這老者的聲音卻是平穩之極,傳到眾人耳中毫無半點含混,只憑這一點,便知道此人內功修為極高,旁邊大廳裏谷倩蓮驚訝的聲音響起,飛快跑到厲若海身邊,緊張道:“厲大叔,好像是刁項的聲音!”

厲若海看向前方的船只,道:“哦?刁項?魅影劍派的門主刁項?”

谷倩蓮道:“肯定是他,我記得他的聲音!”

魅影劍派與雙修府一向是死對頭,發生過大大小小幾十場惡戰,谷倩蓮曾遠遠見過魅影劍派門主刁項,熟知他的聲音,此時一聽便知是他,不由得不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