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9章 不吐故,何納新

容宏今日喝了不少的酒,出來的時候與向真說了一會兒子話,被冷風一激,上了馬車,便有些昏昏沉沉了。回到驛館,卻是倒頭就睡。

對於容宏來說,這幾年,他基本上是迎來了政治生涯的頂峰,對於一個年過六旬的老者而言,已經是志得意滿了。

如果按照眼下的局勢持續下去,他認為直到自己壽終正寢,自己仍然會站在這個世界的頂峰之上,死去之後,一個王爵的封號是少不了的。

人生如此,夫復何求呢!

迷迷糊糊之中,他居然夢到了自己正在被風光大葬,閩王,便是對自己最後的蓋棺頂論。十裏長路,白幡飄飛,無數百姓,臨街吊喪,皇帝扶靈,諸候擡棺,古往今來,能有幾人呢?

容宏開心地大笑起來,如同一個局外人一邊,飄飛在空中看著自己的靈樞被送往早就準備好的墓地。

風乍起,日隱沒,飛沙走石。

容宏悚然色變。

一金甲戰神自天而降,手舞大錘,一言不發,便在容宏的驚呼聲中,一錘子便將那厚重的棺槨錘成了粉碎。

容宏尖叫一聲,霍然從床榻之上挺身坐了起來。

“節帥!”床榻前,容宏的侍衛頭子崔凱正焦急地站在床頭,不停地呼喊著他。

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容宏長舒了一口氣,幸好是一個夢。

不過這個夢,卻讓他的心裏浮上了一層陰霾,似乎是不祥之兆啊。

崔凱是一個穩重的人,沒有什麽十萬火急的事情,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打擾到自己的。

“出了什麽事?”翻身下床,一邊披著衣服,一邊趿拉著鞋子,容宏問道。

“節帥,不知出了什麽事?禦營前軍突然派出了大股人馬,將我們所居住的驛館給團團包圍了起來。”崔凱道:“我出去交涉,那帶隊的軍官卻是一問三不知,只說是奉上頭命令,別的,卻是什麽也不肯說。連銀子都不好使。”

容宏一驚,快步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向下望去,果然,目力所及之處,盡是禦營前軍的士兵。而稍遠處,還能看到騎兵往來奔馳的身影。

“出事了!”政治鬥爭經驗豐富的容宏霎那之間,便知道情況嚴重。

他與向訓是數十年的交情,一向都唯向訓馬首是瞻,是向訓的鐵杆心腹,向訓絕不可能派出軍隊來包圍自己的住所。

只有兩個可能。

一個是城內出了大事,向訓為了保護自己而派出軍隊。

第二個,便是向訓已經出了事,禦營前軍,盡數落在了別人的手中。

向訓怔忡地看著外面的士兵在寒風中肅然挺立,他很不願意相信是第二個。

但不管是那一個,都不是什麽好事。

因為能在廣州城中掀起波瀾,使得禦營前軍大舉出動的人,一只手都能數得過來。北唐內衛的諜子縱然厲害,也不可能做到這一地步的。

他緩緩地退了回來,坐到了桌邊,提起了桌上的一壺冷水,咕咕地連喝了好幾大口。

“節帥,現在我們怎麽辦?”崔凱問道。

“等!”冷水下肚,整個人的五臟六腹都涼嗖嗖的,容宏卻也鎮靜了下來,不管是什麽原因,至少自己的性命是無礙的,要不然,就不會是眼前這番景象了。“不管是出了什麽事,我想,他們都會第一個到我這來的。告訴我們的人,都呆在驛館之中,一個也不許出門,也不要打聽,更不能生事。這個時候,稍微有一些不好的刺激,都有可能激起大變。”

“我去安排!”崔凱連連點頭。

容宏料想的並沒有錯,天色剛剛放亮的時候,外面傳來了陣陣的馬蹄之聲,顯然有人過來了。一直守候在他身邊的崔凱急步走到窗邊,將窗子推開了一條縫隙,看清了下面的來人的時候,卻是倒抽了一口涼氣。

“節帥,是向真向大將軍!”崔凱的聲音有些變調。

作為容宏的親信,對於現在的廣州朝廷以及嶺南節度內部的權力遷移,崔凱自然是非常清楚的。現在,向真,基本上就處在一個邊緣化的位置,被排斥在了權力的中心之外,但現在,卻是他出現在了驛館之內,已經能說明很多問題了。

本來已經站起來的容宏,卻又坐了下去,低垂著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節帥,我去迎一迎向大將軍!”崔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了下來,對容宏道。

容宏點了點頭。

片刻之後,向真孤身一人,在崔凱的陪同之下,出現在了容宏的面前。

“打攪了伯父清楚,都是侄兒的不是!”向真臉色平常,似乎什麽事兒也沒有發生一般,叉手行了一禮。

“年紀大了,本來也不怎麽睡得著。”容宏擡起頭,眯著眼睛看著向真,道:“你倒是真從容,昨日晚間一別,絲毫不動聲色,卻在轉眼之間,弄得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