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8章 執迷

色諾布德坐鎮紅石巖,靜靜地等候著李睿大軍的到來。

與突阿魯一樣,他將自己的一部分兵力交給了德裏南赤帶走了,自己僅僅帶了五千兵馬來到了紅石巖。

因為色諾布德很清楚,自己的這一次的殂擊最終會以失敗而告終,就算能阻得了一時,也阻不了一世。

吐蕃面臨的這一次滅國之戰,最後的決戰之地還是在拉薩以及周邊,多一份兵力,便有可能將戰事的時間拖得更長一點。

而漫長的物資補給線將是唐人不可承受之重。他們的極限,最多就是三個月的作戰期,超過了這個期限,唐人絕對無法再支撐下去。

眼下他們發起的這一場大戰,是他們好幾年積累下來的成功,頂住了這一波攻勢,就贏得了喘息之機。

紅石巖卡在了李睿進軍的必經之路之上,要麽拿下紅石巖,要麽繞道五百裏。

兩邊的高地之上各布置了五百名弓箭手,剩下的四千人,與色諾布德一起,就在紅石巖寬約一裏的道路之上布下了陣地。

能堅持多久,便堅持多久。

色諾布德沒有想到李睿居然會派人來勸降,來的人居然還是薛仁忠。

“你不怕我殺了你?”看著薛仁忠,色諾布德有些驚訝地問道。

薛仁忠搖了搖頭:“我自然是有些怕的,但李睿將軍,唐侍郎兩人卻說茹本你與其他的吐蕃人還是有著很大不同的,不會做一些無益之事。”

色諾布德嘿了一聲,搖搖頭,不知是在自嘲還是在表達其它什麽情緒。

“我也知道對於茹本這樣的人來說,勸降的作用恐怕不大,但仍然也覺得該來這一趟,不管怎麽說,薛某還是要向茹本表示感謝的。”薛仁忠與色諾布德對面而坐,言辭誠懇。

“感謝我,有什麽好感謝的?你的老子是我親自下令殺的,而且還是五馬分屍,死得其慘無比!”色諾布德冷冷地道。

薛仁忠的眼中閃過一絲悲傷之色,“父親當初要留在拉薩,其實就已經準備赴死了,至於怎麽個死法,又有什麽重要的呢?一刀兩斷,三尺白綾,一杯毒酒,五馬分屍,其實也都是一個意思。我要感謝的是在他活著的時候,茹本你還是給予了他該有的尊嚴,據我所知,如果不是茹本維護,在那之前,只怕我的父親會遭受更多的羞辱。便是他死後,也是茹本幫著收斂了,並且把棺槨寄居在了寺廟之中。”

“只不過是酬故人之情罷了。”色諾布德擺了擺手:“這些事不用多說了,你回去吧!”

“來都來了,茹本何不讓我把話說完?”薛仁忠道。

“勸降的話,就不用說了!”色諾布德道:“我是吐蕃人,絕不會容忍唐人侵略我的故土,奴役我們的子民,除了戰鬥到底,我們已經沒有什麽別的好談的了。”

“茹本,你在大唐生活多年,該當知道,現在的大唐與吐蕃,孰強孰弱?”

“並不是誰強就一定能獲得最終的勝利的。”色諾布德淡淡地道:“交趾這些地方,你們唐人這幾百年來打了多少次,可曾將他們徹底擊敗過?相比起他們,我們更強。”

“茹本,這你可錯了!”薛仁忠搖頭道:“我們並不是打不下那些地方,而是因為那些地方不值得我們花費更多的代價,每一次對他們的戰爭,與其說是想要占領他們的領地,倒不如說是給他們一個教訓,讓他們知道,大國不容輕辱,只要他們保持恭順,甘為臣屬,那也就夠了。因為從戰略上來說,他們對我們無法構成任何威脅,所以,我們只要能從哪些地方得到足夠的商業利益,能夠長久地保持我們的影響力,就足以讓我們心滿意足。這裏頭,有一個性價比的問題。”

色諾布德默然,他在大唐多年,自然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大唐對於外蕃地位價值的討論。即便是交趾,安南這些地方,在長安也是有使臣,有說客的。這些人存在於長安的理由,就是要想法說服長安地貴人們相信他們是恭順的,他們是老實的。即便是現在大唐南北對峙,這些地方的人,也還是想盡辦法派遣了使者駐紮在哪裏。

色諾布德曾經與安南的使臣樸洙深談過。樸洙曾經悲哀地說過,即便他們對上大唐,能夠獲得一場空前的勝利,但在大勝之後,卻還是要趕緊地向大唐表示臣服,送上禮物,乞求和平。原因很簡單,大唐即便大敗,也不傷筋動骨,安南即便大勝,也是五癆七傷。這樣的大勝多來上幾次,整個安南就要亡國了。更不用說大敗了,一次大敗,就足以讓安南徹底滅國垮台。

這便是小國寡民的悲哀。

對於現在的吐蕃而言,卻是想求這種地位而不得。

因為大唐的皇帝李澤,把吐蕃定位為了有顛覆大唐可能性的戰略級的威脅。而為了解除這個威脅,最幹凈利索的做法,無疑就是滅掉這個國家,把其直接納入到大唐帝國的疆域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