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6章 同病相憐

雨下得極大,劈裏啪啦地如同珠落玉盤一般地砸落在屋頂,窗外的庭院裏已經積了不少的雨水,雨點落下來,便在庭院裏開起了一朵朵略帶著黃色的小花。而花壇裏,真正的花兒,此刻卻大多已經被雨打得凋零了。

屋檐之上,雨水倒掛珠簾,讓朱友貞看向外面的視線有些受阻。

屋子裏,除了盛仲懷,另外一個是嶽丈孫桐林。

三人的神色都很凝重,短短的兩年時間,形式便已經惡化到了無以復加的狀態之下。

外面大軍壓境,內裏紛爭不斷,盟友岌岌可危。

北唐調動了兩個兵團來對付益州,如今襄陽,漢中都面臨著唐軍的強力威脅,而在施州丟掉之後,田滿堂與鄭文昌水陸兩路聯軍已經進逼到了巴中。

內部,因為益州本地勢力田滿堂的叛變而引起的又一場大清洗,終於徹底導至了本土勢力的觸底反彈,暴動、起義不再局限於小打小鬧,而是動不動就是一個縣一個州的動亂。

而以向真為代表的南方聯盟就更不用說了,如今已經被打得找不著北。福建丟了,黔州投降了,僅僅剩下了嶺南、容管、桂管以及福建的一群殘兵敗將在苦苦支撐,眼見著便是敗亡的下場。

大廈將傾,獨木難支。

出神了半晌,朱友貞突然回過頭來,看著盛仲懷與孫桐林道:“李澤倒也看得起我,區區一個益州,竟然調動了兩個兵團來對付我,向真那邊,竟然只有一個兵團。哈哈哈,一個石壯,一個柳成林,份量比起屠立春來,可還要重一些。”

盛仲懷苦笑一聲,這事兒,固然可以驕傲一下,但這份驕傲,只怕也只能留待後世,留待史書來評說了,至於他們現在,則是面臨著泰山壓頂般的困難。

怎麽撐?

孫仲林咽了一口唾沫,道:“要不然,放棄襄陽、漢中,全軍退回益州,憑借著益州天險,我們不見得就輸了。”

朱友貞咧了咧嘴,笑道:“即便全軍退回益州,又能撐得多久?沒有了漢中,益州如何得守?如果我們內部一片祥和,大家團結一致,戮力同心,那我倒還多幾份指望,可你看看現在的益州,又有幾塊地方能平靜下來?即便是將曹彬他們全都撤回來,面臨著內外夾攻之勢,也只不過多遷延一些時日而已。”

“多挺一段日子總是好的,說不定便能等來變化!”孫桐林繼續道。

朱友貞看了一眼盛仲懷,笑道:“朱某人好歹也是稱過孤道過寡的,即便敗,也不能窩窩囊囊的讓人家困死,逼死。狗急了還要跳墻,兔子急了也要蹬鷹呢!不轟轟烈烈地幹上一場,又怎麽甘心呢?”

孫桐林看了看朱友貞,又把目光投向盛仲懷,希望這位朱友貞最為信任的智囊能勸一勸朱友貞不要作行險一搏。

盛仲懷嘆了一口氣,道:“孫公,不是梁王要行險一搏,而是不得不為的無奈之舉啊!”

的確是無奈之舉,如果能苟且下去,只怕朱友貞也真能厚著臉皮多續命幾年的,可是現在內外交困,內裏的嚴峻形式更是讓他焦頭亂額。

造反此起彼伏,而且愈來愈有組織,看起來是多地散發,但細細查究起來,卻又彼此多有勾連,這些造反者們占領的地方,不管是有意還是巧合,在事實上卻是將整個益州切成了互不相連的幾大塊。

用盛仲懷的話說,這裏頭要是沒有北唐諜子的暗中謀劃、指揮,絕不可能形成這樣的局面。

內裏的紛亂,導致了財政的急劇惡化。

其實想想也知道,人都忙著造反去了,還有誰種田呢?

到處都是造反者,交通被切斷,河裏有水匪,山上有大王,不管是走水路還是走陸路,隨時都要向人交買路錢,隨時都有可能聽到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若打山前過,留下買路財的話,又還有那些商人能夠順順當當地把生意做下去呢?

糧食告急,財力枯竭,拿什麽來維持大軍?

沒有了龐大的軍隊,又如何對抗強勢的北唐軍隊?

天險固然是險,可是終究是要由人來守的啊!

沒有外部的呼應,益州自古到今,何時獨存過?

只有打一仗,在漢中打一仗,打贏了便能震懾內部,才有可能有余力來收拾內部的亂局,打輸了,那就什麽都不用談了。

等著唐人來割腦袋就好了!

庭院之中傳來了一陣腳步之聲,隔著窗戶,朱友貞看到殿前司指揮使郝仁戴著鬥笠,披著蓑衣大步而來。

旋即,門外響起了窸窸窣窣之聲。

“郝仁,進來吧!”朱友貞揚聲叫道。

“是,殿下!”外面響起了郝仁的聲音,門被推開,衣服還是濕噠噠的郝仁走了進來,先向朱友貞行了一禮,又轉身向另外兩人抱拳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