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第2/3頁)

雖說朝中內外都說如今萬貴妃才是禍水之源,可唐泛不這麽看,一個女人再能禍害,能耐也有限,若是沒有皇帝言聽計從,再來十數個奸妃又有何用,再說萬貴妃囂張跋扈也只是在後宮,對前朝影響並不很大。說到底,還是成化帝自己不想幹活,喜好方術的他將朝中之事盡數推給朝臣,又對宦官寵信有加,方才使得朝廷內外日復一日混亂下去。

相對朝臣而言,宦官才是最親近皇帝的人,朝臣為了行事方便,再加上種種利益之故,自然跟宦官就走得近,如此一來,朝中便流傳起“紙糊三閣老,泥塑六尚書”的笑話,意思是說這些閣老堂官們掌握著國家大權,卻成天看皇帝身邊的宦官行事,唯唯諾諾,正事不幹。

這種情況下,當然不可能奢望國政能夠清明到哪裏去,有識之士長籲短嘆,無不說皇帝周圍小人環繞,內有宦官為禍,外有庸臣擋路,太祖和成祖時的鼎盛國力就不要想了,能不能恢復到仁宗宣宗時的清明也難說得很。

就在去年二月,太監汪直受命成立西廠。為了立威,甫一成立他就抓了不少人,這其中不僅有“妄議朝政”的平頭百姓,還有正兒八經的朝廷命官,像太醫院院判蔣宗武就不必說了,連六部郎中,地方布政使都沒有幸免,汪直通通不經奏請便直接逮捕,因宮中有人幫他說話,加上他頗能曲意逢迎,成化帝竟也毫不追究,多少人彈劾無望,反被汪直報復。

一時間,西廠權勢氣焰之盛,直逼東廠與錦衣衛,朝野內外,無不人人自危。以至於潘賓甚至都不敢直接喊出那個名字,只敢以字代言,寫個“西”字出來。

見唐泛點頭,他就問:“那地方與武安侯府案又有何關聯?你莫要胡亂牽扯!”

唐泛:“師兄可還記得兩年前的‘妖狐夜出’案?”

潘賓臉色又是一變。

唐泛一笑:“師兄無須緊張,大隱隱於市,在這裏說,反倒無人注意。”

兩年前,京城不知怎的忽然流傳起一只金睛長尾妖獸到處為禍的故事,傳說只要被人撞見,那個撞見妖獸的人就會昏迷,後來據說還有人因此昏迷致死,被妖獸扒了皮穿在身上,幻化成那人的模樣,以訛傳訛,人心惶惶,這時又出了一名叫李子龍的道士,以妖術結交宮中內官,為的是伺機弑君,有人就將那只妖獸和李子龍聯系起來,還說李道士其實是當年被太祖皇帝殺掉的一只成精的妖狐,現在太祖皇帝不在了,就來找他的子孫復仇。

雖然後來李子龍被砍了頭,流言也逐漸平息,但成化帝聽說這件事情之後就被嚇到了,甚至認為東廠和錦衣衛都不可靠,需要成立一個新的特務機構來專門為自己服務,西廠也就應運而生。

唐泛:“妖狐案之後,西廠成立,正好可以以此為借口抓捕一批人,除了想要在陛下面前露臉,表示西廠能幹的事情確實比東廠和錦衣衛多之外,還是想要立威,令百官見了他都害怕,如今出了鄭誠這件事,縱然武安侯本人喜歡大事化小,但汪直必然會借題發揮,向陛下要求徹查到底,說不定還會插手其中,這樣方可彰顯西廠之威。”

潘賓搖搖頭:“不可能,西廠眼下雖然如日中天,可汪直平白無故地,幹嘛要去得罪武安侯府呢?”

唐泛:“為了在王親貴胄中樹立威望,為了讓天下人知道,他不僅敢於抓捕百官,連那些勛臣世家也不吝得罪,這樣天下人人懼之,他以後想要做什麽事,就更加方便了。”

潘賓:“那就等西廠插手再說吧,到時候若是西廠願意,順天府正可順水推舟,將這等麻煩事推給他們去做。”

唐泛搖搖頭,有點無奈,他們老師曾經跟他點評過這位師兄,說潘子斌“成事不足,謀事平平,遇事未戰先退”,如今想起來,果然是貼切之極。

那頭潘賓生怕唐泛自作主張鬧出什麽事來,還反過來叮囑他:“這件事武安侯那邊肯定會上奏,等陛下有什麽旨意下來再說,你可千萬不要跑到武安侯府去要什麽鄭誠的屍身了!”

唐泛失笑:“師兄,你看我像是這麽沖動的人麽?”

潘賓沒好氣:“我看就像,老師還說你‘恂恂儒雅,有古君子之風’,就沖你方才在武安侯府語出驚人的那番話,倒更像是莽撞多些!”

何以正三品的順天府尹會與從六品的小官互稱師兄弟?

說來也尋常,因為他倆都有一個共同的老師,丘濬。

丘濬這人堪稱全才,不僅當官當得好,在史學,理學,經濟,甚至是醫學上都有所涉獵,見識既廣,著作頗豐,是當下公認的大家,頗受讀書人的敬重,時人若能拜他為師,那真是三生幸事。

潘賓是丘濬早年收的弟子,說來也好笑,弟子官運亨通,如今已是正三品順天府尹,而老師卻還是從四品的國子監祭酒,不過師生名分擺在那裏,就是官位比老師高,潘賓在老師面前,照樣也要恭恭敬敬執弟子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