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一番街外帶(第3/17頁)

除了我之外,好像沒有人注意到這個情景。我沉默地跑向香緒,蹲在她的身邊,把手放到了她的額頭上:

“香緒,你怎麽了?”

她只發出悶悶的呻吟代替回答。臉頰和嘴唇像是出血似的鮮紅。我將手貼在她額頭上,好燙。我搖了搖她的身體。

“怎麽就你一個人嗎?你爸爸媽媽在哪裏?”

“爸爸媽媽”這幾個字,仿佛一陣強心劑,香緒一下子清醒過來。她推開我的手,說道:

“不用你管啦,我沒事。”

她吃力地撐起上身,從斜挎式的背包裏拿出一個翻蓋手機,用小樹枝似的枯瘦小手按下快捷鍵。我以為已經接通了,她卻迅速地掛了電話,搖搖頭說:

“轉到語音信箱了。”

“你家在哪裏?我送你回去吧。”

香緒一臉不耐煩地拼命搖頭。

“回家反正也是我一個人待著。”

“你媽媽呢?”

“她上班。”

“那你爸爸呢?”

“我沒有爸爸。”

“哦,是這樣。那你剛才的電話,是打給媽媽的?”

香緒昏昏沉沉地點了點頭。我提議道:

“你再按一下快捷鍵,說不定這次就通了呢?”

香緒雖然用疑惑的表情看著我,但還是照辦了。我拿起她的手機,對著語音信箱大聲喊道:

“你女兒發燒暈倒了!下班以後,來西一番街的水果店接她!”

然後,我報上了我的姓名以及水果店的具體地點。旁邊的香緒已經被嚇傻了,瞠目結舌地看著我。我還在意猶未盡地給這位素昧平生的信箱主人留言:“你女兒還這麽小,多關心一下她。至少在每晚洗澡之後,為她在膝蓋上塗些嬰兒潤膚乳吧。”

我穿過通道,背朝著香緒蹲了下來。

“讓別人背著太丟臉了。我還是自己走好啦。”

“不要啰嗦。要是不這樣的話,我就直接把你扛在肩膀上。你自己選吧。”

香緒將小手扶在我的肩膀上,然後歪著頭問我:

“阿誠,你應該不會有戀童嗜好吧?”

雖然從目前來看,我還是一個性取向比較正常的人,但由於生活在一個中年男子會對著十三歲的年輕偶像尖叫的奇怪國度,我對這個問題選擇了沉默。急速地跑向出租汽車站,同時感受著背上小天使異常的溫度。

或許別人聽了難以置信,不過當時掠過我腦海的念頭,確實是當個爸爸也不錯。阿誠爸爸。雖然前年夏天發生的事情不免令人尷尬萬分具體情節與情緒請見《池袋西口公園》中的“太陽通內戰”,但這一瞬間,我確實油然而生出一種做父親的自豪感。

有個愛看書、喜歡鬥嘴、瘦巴巴的女兒,或許是個不錯的前景。

計程車停在西一番街的水果店旁,老媽正在和囤積在店裏的水果們大眼瞪小眼,看到我把已經沉睡的香緒抱下車,她劈頭就說:“你也太過分了吧!這麽小的孩子你也不放過呀?”親愛的黑人喇叭手,看吧,其實我所在的環境,其惡劣程度不亞於香緒家啊!

不過老媽畢竟是老媽,在聽我解釋完之後,立刻就跑上二樓鋪好棉被,還出借自己的運動服給香緒換上。人家可是女孩子啊,阿誠,還不把頭轉過去!至於我能幫得上忙的,也只有打下手的工作比如量體溫而已。我拿著最新型的電子體溫計,輕輕放進熟睡的香緒的耳朵裏。三十九度八。

香緒依舊持續著高燒,臉頰還是泛著潮紅,並且伴隨著急促的呼吸。老媽則把毛巾用冰水浸濕,準備敷到她的額頭上。我已經不方便再插手,只好下樓去看店。雖然生意差到有沒有人看店都無所謂,可是少了店員的店面畢竟過於寂寥了。總不能讓西一番街的水果店淪為夜晚的購物中心吧。這裏好歹也是我的故鄉。我收起讀書人的架勢,把還沒有讀完的黑人自傳放在了一邊,在店裏的音響放起了CD。

英格柏·漢普汀克。我指的可不是那位英國性感歌手哦。著名德國作曲家,代表歌劇《糖果屋》於1893年在魏瑪劇院首度公演,充滿著清甜的氣息和可愛的節奏,很適合兒童欣賞。穿插於其中的甜美節奏,就像糖果屋裏塞滿的糖果餅幹。

我欣賞著歌劇裏那頻繁出現的三角鐵聲音,打發香緒的母親來接她回家以前的空閑時光。

日歷又被無情地翻過一頁,我已經把長達一百分鐘的《糖果屋》聽了兩遍半。水果店也迎來了新一天淩晨的第一位客人,搭乘末班車的上班族準備買兩盒草莓帶回家請罪。店門前的人行道上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身影。

紅發,肩膀上披著豹紋毛皮外套,穿著仿蛇皮的緊身洋裝。領口開得很低,豐滿的胸部從鎖骨處往下形成一道深溝,在日本演藝界以“巨乳”著稱的葉家姐妹花都會自嘆不如吧。這個三十歲上下的女人沒有對我表現出親切的眼神,只是以醉醺醺的口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