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嚴良敲了敲門,辦公室裏趙鐵民答了一句:“進來。”

嚴良推門而入,徑直走進去,道:“聽說你們抓到兇手了?”他覺得氣氛異常,擡頭望去,趙鐵民點著煙,低頭默默吸著。

嚴良微微一眯眼,道:“兇手不肯招?”

趙鐵民用力吸了一口,把最後的一截煙頭按滅在煙灰缸裏,擡起頭,滿臉的煩悶:“這家夥居然有不在場證明。”

“你們查過他的不在場證明了?”

趙鐵民緩緩點頭,道:“此人名叫李豐田,在建材市場有個攤位,賣油漆。他九月七號跑江蘇進貨,九號下午才回來的,期間店鋪是他老婆管的。徐添丁被害是在八號晚上,而他八號晚上人在江蘇跟廠方人員吃夜宵,吃到晚上10 點多,根本不具備犯罪時間。這點有好幾個人可以作證。本來我們以為他故意撒謊想偽造不在場證明,可是調查了跟他一起吃飯的幾個人,所有人都給他作證。不光如此,他過去一直在江蘇做生意,去年才回到杭市,連環命案的前兩起發生時,他都在江蘇。而且他和每個被害人都不認識。我們把他抓回來到現在,已經有四十多個小時,一直沒讓他睡覺,可是他到現在依舊不承認犯罪事實,始終喊著冤枉的。而且他家也搜過了,沒找到任何犯罪相關的東西。”

嚴良點點頭,道:“他還交代過什麽嗎?”

“我們把每起命案的各種細節、照片拿出來問他,可他就是不交代。”

“除了這幾起命案外,他有沒有交代過其他的事?”

趙鐵民疑惑不解地看著他:“什麽其他的事?”

嚴良笑著搖搖頭:“看你樣子,就是沒有了。”

“你想表達什麽意思?你是不是還認為他不是兇手,駱聞、朱慧如、郭羽才是兇手?”

“不不,”嚴良道,“他確實也是兇手,不過只是次要兇手,主兇是駱聞。”

趙鐵民皺眉道:“犯罪現場哪有指向駱聞的證據?所有證據都是指向李豐田的。指紋完全對上號,他是本地人,他是左撇子,而且他還抽利群煙。”

嚴良連連點頭,道:“那就對了,果然如此。”

趙鐵民急問:“你去寧市到底查到什麽了?”

嚴良站起身,舒展一下筋骨,倒了杯水喝上一口,不急不慢道:“這件事得從頭說起。還記得一開始我們聊過的那個問題,兇手殺人為什麽用繩子,而不用刀直接捅呢?”

趙鐵民凝神思索片刻,道:“對,你是說過這個疑問,到現在也不清楚答案。”

“兇手殺孫紅運時,為何不直接殺死在綠化帶旁,而是把人拖到裏面,還刻意制造出地面不留腳印的把戲?”

“增加我們偵查難度?”

嚴良搖搖頭:“這只會增加兇手自己的犯罪難度。”

“你現在知道答案了?”

嚴良並不否認,他繼續道:“兇手為何要假冒死者臨終時,寫下本地人三個字?”

趙鐵民依舊搖頭不解。

“殺人後為何要點上一支利群煙?”

趙鐵民皺著眉看著他。

“為何要留下一張‘請來抓我’的字條?”

“繼續說下去。”

“為何所殺的全是刑釋人員?”

“看樣子你是知道答案了。”

嚴良長嘆了一口氣,道:“沒錯,所有這些疑問,都可以用一個原因來回答。”他緩緩地把這個答案告訴了趙鐵民。

聽完,趙鐵民幹張著嘴,半晌沒有回過神來,過了許久,方才開口道:“你說的這些——”

嚴良沉重地道:“這些都是我的猜測!我的猜測可以解釋所有疑點,可是,從法律層面上說,我的猜測盡管能解釋所有疑點,卻根本不能證明駱聞犯罪。也就是說,這是一起無證之罪,我們拿駱聞沒有任何辦法。”

趙鐵民摸了摸額頭,眼中寒光一閃,抿抿嘴,道:“我馬上找人把駱聞帶回來,審他三天三夜,我就不信三天三夜不合眼,他的意志還能支撐他不交代。”

“沒用,一點用都沒有,”嚴良有些不屑地冷笑一聲,道,“不是所有人都會對高壓審訊就範的。沒錯,你是破了很多案,抓進來的嫌疑人,我相信沒有一個能咬牙堅持到最後始終不交代的。如果你以為這是高壓審訊的功勞,那就錯了。高強度的審訊確實會給嫌疑人的身心造成很大的壓力,許多人扛不住,心理防線崩潰,最後只能交代了。但為什麽明明許多心理素質極好的人,在被抓進來前,一直反復告誡自己,決不能招供,否則就要面臨最嚴重的刑罰,可是最後他們還是招了呢?因為在審訊過程中,警方拿出了一些證據,當面還原了一些案件的真相,嫌疑人以為警方已經完全掌握了犯罪事實和證據,自然覺得抵抗已經沒用,只好招了。可是這次的案子不同,因為駱聞他自己很清楚,我們手裏沒有任何人證、物證,沒有任何可威脅到他的牌,只要他不招,沒口供,我們拿他絲毫沒有辦法。而一旦招供,那麽就會面臨致命打擊。你說他會怎麽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