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2/4頁)

我猜是綠點區。

“很好,”他說,“我想你對布魯克林並不陌生。”

“我對這一帶不很熟悉。不過肉類市場那塊波蘭熏腸廣告提示了我。”

“我猜也是。知道這是誰的房子嗎?聽說過卡齊米爾·利萬道斯基博士嗎?”

“沒有。”

“你是不會聽說過。他是一個老家夥。退休在家,坐在輪椅上。是個怪人。不和別人接觸。這個地方過去是消防站。”

“我覺得肯定是這類地方。”

“幾年前兩個建築師買下這裏,加以改造。他們把房間全部打通,重新裝修。他們肯定有不少錢,因為他們毫不節省。瞧瞧這地板。再看看那窗框。”

他指出細節,加以品評。

“後來,他們厭倦了這個地方,或他們彼此感到厭煩,我不知道為什麽,他們把這兒賣給了利萬道斯基博士。”

“他住在這兒?”

“他根本不存在。”

他說。他說話的方式不斷變換,一會兒像草根階層,一會兒像知識分子,一會兒又變了回來。

“鄰居們從沒見過這位老博士。他們只見過他忠心耿耿的黑仆,只見他開車進進出出。這是我的房子,馬修。我帶你參觀一下如何,只收一角導遊費?”

這個地方真不錯。頂樓有健身房,舉重和健身器材樣樣俱全,還有桑拿和按摩浴缸。

他的臥室也在這層樓上,鋪著毛皮床罩的床位於房屋中央,正對著上面的天窗。二樓書房有一面墻放滿了書,還有一個八英尺的台球桌。房裏到處都是非洲面具,間或散放著一組組非洲雕塑。錢斯偶爾會指著其中一座,告訴我是哪個部落的手藝。我提起在金的公寓裏也見過非洲面具。

“博羅社會的面具,”他說,“是丹人①的。我在我所有女孩的公寓裏都放一、兩樣非洲的玩意。當然,不是什麽貴重東西,不過也不是垃圾。我不收集垃圾。”

他從墻上取下一個樣式頗為粗獷的面具遞給我,讓我好好看看。眼洞是方形的,面部輪廓都是精確的幾何形狀,具有濃重的原始氣息。

“這是多貢人②的,”他說,“拿著它。欣賞雕塑只用眼睛還不夠,必須加上手。來吧,摸摸它。”

我從他手中接過雕塑。比我料想的重得多。雕刻用的木頭質地一定很細密。他從柚木底座上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

他說:“嘿,親愛的,有留言嗎?”

他聽了一會兒,放下電話。

“平安無事,”他說,“喝點咖啡嗎?”

“如果不麻煩的話就喝點。”

他向我保證一點都不麻煩。

煮咖啡的時候,他跟我談起非洲,說他們的工匠並未把自己的作品當成藝術。

“他們做的每樣東西都有特定用途,”他解釋道,“或是保護房子,或是抵擋惡鬼,或是用於特定的部落儀式。如果面具失去效力的話,他們就把它扔了,再做新的。舊的成了垃圾,他們或是把它扔掉,或是燒掉,因為它們毫無用處了。”

他笑起來:“然後歐洲人大駕光臨,發現了非洲藝術。那些法國畫家從部落面具中獲得了靈感。結果,現在非洲出現了這種現象,有人終生制作面具和雕像,出口歐洲和美國。他們按照傳統樣式雕刻,以滿足顧客的需要,但那很可笑。他們的作品毫無用處,裏面沒有任何情感,毫不真實。你看著它,拿著它,你再感受一下真品,如果你有點藝術鑒賞力的話,馬上就能辨出不同。很有趣,是不是?”

“是很有趣。”

“如果我手頭有這種垃圾的話,我會給你看,但我沒有。我開始時買過一些。你只能在錯誤中學會鑒別。但我把那些東西處理掉了,扔到那邊的壁爐裏燒掉了。”他笑道,“我買的第一個真貨還保留著,就掛在臥室的墻上。是丹人的,博羅社會的。那時我對非洲藝術一竅不通,但在一個古董店見到它時,我馬上被那個面具的藝術性吸引住了。”

他停下來,搖搖頭:“根本不是這麽回事。實際上,看到那塊平滑的黑木頭時,我覺得見到的是一面鏡子。我看到自己,看到我的父親,我看到了那遙遠的年代。知道我在說什麽嗎?”

“不好說。”—棒槌學堂·E書小組—

“媽的。也許我也不知道。”他晃了一下頭,“那些老雕刻工中的一位做了這個,你猜他會怎麽說?他會說:‘見鬼,這個瘋狂的黑鬼要這些古老面具幹什麽?他為什麽要把這些都掛在該死的墻上?’咖啡好了,你還是喝不加糖、不加奶的,對吧?”

他說:“偵探到底怎麽辦案的?你從哪兒開始?”

“先到處轉轉,跟大家聊聊。除非金碰巧被一個瘋子殺死,否則她的死因一定源自她的生活。”我敲著筆記本,“關於她的生活,你所知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