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2/3頁)

“在這兒,”他說,“飽飽眼福吧。”

那是金的一張五乘七寸黑白照片,但如果不知道是她的話,很難認得出來。我看著照片,強忍陣陣惡心,迫使自己看下去。

“對她真夠狠的。”我說。

“法醫說可能是用大砍刀或類似的東西砍了六十六刀。你願意數嗎?我真不知道他們怎麽數得下去。我敢說這個工作比我的還糟。”

“流了那麽多血。”

“讓你看黑白照片算你走運。彩色的更糟。”

“可以想象。”

“他砍到了動脈。那麽一砍,鮮血四濺,房間到處是血。我從沒見過這麽多血。”

“他本人肯定也渾身是血。”

“絕對避免不了。”

“那他怎麽能沒引起任何注意地離開那裏呢?”

“那天晚上很冷。他可能穿了外衣,往身上一罩,就全遮住了。”他吸了一口煙,“也許他在砍她時什麽都沒穿。媽的,她一絲不掛,也許他也不想穿得太多。那麽,他事後只需沖個澡就可以了。那兒有一個很漂亮的浴室,他又有的是時間,為何不用?”

“毛巾用過嗎?”

他看著我。灰色的眼睛仍高深莫測,但從他的態度上我感受到了多一些的敬意。

“我不記得有臟毛巾,”他說。

“房中現場如此血腥,不注意也是情有可原。”

“但他們應該核實存档的。”他翻閱著档案,“你知道他們的常規程序,把所有的東西都拍下來,任何可能成為證據的東西都得裝進袋子,貼上標簽,存進档案。然後就把這些送進倉庫,但要調查這個案子的時候,反倒找不著了。”

他將档案袋合上,探過身子。

“想聽個故事嗎?兩、三個星期之前,我接到我姐姐的電話。她和丈夫住在布魯克林米德伍德區。你對那個地方熟悉嗎?”

“以前很熟。”

“嗯,以前情況可能好些,現在倒也沒那麽差。我是說,整個城市就是一個汙水坑,所以比較起來就不那麽糟了。她打電話是因為他們回家時發現家裏被盜。有人破門而入,偷走了便攜式電視機、打字機和一些珠寶首飾。她給我打電話是想知道如何報案,向誰報案。我先問她是否上了保險。她說沒有,他們覺得這些不值得保險。我告訴她就這樣算了,告訴她不要報案了,否則只是浪費時間。她說如果不報案,他們怎麽會抓到那些家夥呢?於是,我解釋說現在沒人還去調查入室偷盜案了。你寫一個報告,它被存档。你不會跑去看誰在辦這個案子。現場抓賊是一回事,但調查盜竊案就他媽的不大可能了,沒人有時間調查它。她說好吧,我可以理解,但假如他們碰巧找到失竊物品呢?如果她根本沒報案,這些東西怎麽會物歸原主呢?然後我還得告訴她整個機制有多麽糟糕。我們的庫房裝滿查收的失竊物品,我們有一堆人們填寫報案報告,記錄竊賊偷走的物品,但我們無法把這些該死的東西還給失主。我不想說這些來煩你,但我覺得她不太相信我的話,因為不願相信事情有那麽糟糕。”

他在档案袋裏發現一頁紙,皺著眉頭看著,念道:“一條浴巾,白色。一條手巾,白色。兩條抹布,白色。沒說是否用過。”

他抽出一疊光面照片,迅速翻看。我從他身後越過他的肩頭看到金·達基嫩遇害的現場照片。只有幾張照片裏有她,攝影師把謀殺現場完全拍了下來,旅館房間的每一寸都記錄在照片上。一張浴室照片中可以看到毛巾架上掛著沒用過的毛巾。

“沒有臟毛巾,”他說。

“他帶走了。”

“哦?”

“就算只需把外套罩在血衣外面,那他也得洗個澡。而且那兒的毛巾也不夠。每種毛巾至少該有兩條。在高級旅館的雙人房裏,他們不會只給一條浴巾和一條手巾的。”

“他為什麽要把它們帶走?”

“也許是包砍刀吧。”

“他首先應該有個箱子或某種袋子才能把它帶進旅館。他為什麽不用相同方法把它帶出去呢?”

我同意有這可能。

“而且為什麽要用臟毛巾包呢?假設你洗了澡,把身子擦幹後想用毛巾包起砍刀放進箱子裏。那兒還有幹凈毛巾呀。你難道不用幹凈毛巾包,反而用濕毛巾包起它放進袋子裏?”

“你說得對。”

“不必浪費時間操心這些,”他說,用照片敲著桌面,“但我是該注意到那些少了的毛巾。我本該想到這些的。”

我們一起翻閱档案。死亡檢查報告沒什麽特別的,多重傷口造成出血過多,導致死亡。我想這麽說也沒錯。我看了目擊者詢問筆錄,還有其他在兇殺案被害人的档案裏可能出現的各種表格、文件。我的注意力開始渙散,頭隱隱作痛,思維紊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