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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她已經感到重任在肩。只是她又如何知道事情的真相呢?雖說她的確疼愛帕特裏克,可也著實記不清帕特裏克十三歲時是怎樣一副音容笑貌了。這對她來說,會是怎樣的一次考驗呢?

或者,她有沒有可能一眼就看出他就是帕特裏克——抑或不是呢?

如果他明明不是,可還咬定自己就是,那該如何收場?他會要求在財產裏分一杯羹嗎?會一紙訴狀、對簿公堂?或者把他們拖到聚光燈下,成為媒體每天鼓噪追逐的對象?

如果他確是帕特裏克,那西蒙該怎麽辦?他如何接受這麽個“起死回生”、有八年未見的哥哥?當然,那份遺產也會與他失之交臂。這樣一來,不論幸運或是不幸,西蒙都會欣然接受嗎?還是會對這個哥哥咬牙切齒呢?

顯而易見的是,成人禮必須延後再辦了。他們如今已是捉襟見肘,下不了任何定論。只是,該找個什麽樣的理由推遲呢?

不過,噢,倘若奇跡出現,他或許真是帕特裏克,她也就能夠擺脫縈繞在自己腦海中多年的夢魘——這孩子當初是悔之晚矣,再無力氣遊上岸了。

在她爬科瑟諾律師事務所的樓梯時,心情仍然忽上忽下,回旋起伏。

“哎呀,阿什比女士,”桑達爾迎接道,“實在是個令人震驚又叫人為難的處境啊。幾乎找不到任何先例——先請坐。想必你一定累壞了。對你來說,這一定是一次可怕的考驗。坐,坐。默瑟,給阿什比女士泡些茶來。”

“他有沒有說自己這些年來為什麽沒有寫信?”她急切地問道。這個問題在她心中是一等一的要事。

“他說過‘也許還不如死了’之類的話。”

“哦。”

“無疑,他心理有點兒問題。”桑達爾先生帶著安慰的口吻說道。

“那你相信他就是帕特裏克嗎?”

“我的意思是說,他那句‘也許還不如死了’的話,毫無疑問跟他當時出走一樣,源於同樣一種心理問題。”

“好吧,我明白了。我想也是。畢竟——這太不像帕特裏克了,我是說不寫信這回事。”

“出走也不像帕特裏克的行為方式。”

“是啊,就是這個意思。他的天性肯定不是那種會離家出走的孩子。不錯,他確實是一個敏感的孩子,可也十分勇敢。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蹊蹺。”她靜坐片刻,接著說道,“可現在他又回來了。”

“希望如此,希望如此。”

“在你看來他還算正常嗎?”

“正常得很。”桑達爾先生回答道,語氣中帶著一絲幹澀。

“我四處找帕特裏克的照片,可找不到比這張更新的了。”她拿出那張照相館的合影,“孩子們每三年就會去照相館拍一次人物照片,從他們還是嬰童時開始。這張是最後的合照,本來是要在比爾和諾拉去世那年夏天拍攝新的合影;可那年帕特裏克——失蹤了。他當時還只有十歲。”

她注視著桑達爾先生,後者正研究著照片上那個幼小而稚嫩的臉龐。

“不行,”他終於搭上話來,“單憑一張如此久遠的照片根本沒法兒說明問題。我剛才就說了,家族成員之間長得是非常相像的。在那個年紀,他們都不過是阿什比家的孩子,不是嗎?還沒有任何屬於個人的長相特點呢。”他放下照片繼續說道,“我希望在你親自見過那個男孩——就那個年輕人——之後,你能立馬判斷他身份的真偽。畢竟,這也不完全事關長相,憑性格特點也能瞧見些端倪,不是嗎?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氣質。”

“可,可如果我也不能確定呢?如果我也拿不準,那該如何是好?”

“至於這個嘛,我倒是有個法子。昨晚我跟我那個年輕的朋友凱文·麥克德默特吃了餐飯。”

“就是那個王室法律顧問[2]?”

“沒錯。當然啦,我當時十分苦惱,然後就把自己的難處告訴了他。他向我保證說鑒別身份其實是小菜一碟,這讓我得到了極大的寬慰。他說只要比照一下牙齒就好。”

“牙齒?可帕特裏克的牙齒又沒什麽出格的地方。”

“是啊,是啊。可他總看過牙醫吧,牙醫會有顧客的牙印記錄。當然啦,大多數牙醫都有一種視覺記憶,我知道的,他們花了個把月才練就了這門本事——一種冷冰冰的直覺——只要一看牙齒,立馬就能認出這個人來。可有了牙印記錄,一切就都不言自明了——”他瞥看了一眼碧,頓了頓聲,接著問道,“怎麽啦?”

“孩子們是去哈蒙德那兒看的牙。”

“哈蒙德?是嗎?那問題就簡單了,對不對?如果你也說不準那孩子是不是帕特裏克的話,我們只要去——”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哈蒙德!”他突然恍然大悟,輕聲嘆道,“噢!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