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3/7頁)

總的來說,贊米認為他會來。殺死克雷的兇手非常聰明,這是毋庸置疑的。他現在肯定在因為自己的聰慧而沾沾自喜,認為自己的才智遠遠淩駕於規範普通人的法律制度之上。自己精心策劃的謀殺成功了,沾沾自喜是一種普遍心態。他們策劃了法律禁止的事情並成功實施,這種事情在他們的腦子裏冒出來就像喝酒一樣刺激。他們在身邊尋找更多的挑戰,就像小孩玩“誰是最後一個過馬路”一樣。出現在倫敦一個最正統的地區最正統的人組織的最正統的聚會上,自然是一項完美的“挑戰”。會廳裏的每一個人最先想到的肯定是克莉絲汀的死,當然講台上沒有提及此事,必須維持體面。這是一個關於星相學的簡單演講,關於它的歷史和意義。但是所有人——幾乎所有人——來參加這個聚會都是因為,大概一年前,莉迪亞靈感迸發,幸運預言了克莉絲汀·克雷之死。在這個集會演說中,克莉絲汀的影響幾乎能與莉迪亞本人匹敵了,她的身影充斥著整個大廳。是的,這讓猜測兇手就在觀眾中的贊米感到極大的刺激。

此刻他看著觀眾,為自己的想象力給自己帶來的成就感到自鳴得意。這種想象力是可憐的親愛的白癡格蘭特永遠無法擁有的。他想著要是把巴特帶來就好了,對於社交界所關心的事情巴特比他了解得多。巴特的工作就是描述,描述一切有描述價值的場合——婚禮、汽車比賽、發布會等——露面的都是社交界同樣的面孔。巴特在這兒的話能幫得上忙。

不過贊米對那批面孔認識得也夠多,足以讓他保持興趣。

“另一方面”,莉迪亞說,“摩羯座的人時常郁郁寡歡,懷疑自己,任性乖張。更低層次的,他們甚至悲觀、吝嗇、虛偽。”但是贊米沒有聽。不管怎樣,他不知道在他出生時哪個星座有幸幫助了他,他也絲毫不在乎。莉迪亞好幾次告訴他,他是“典型,噢,非常典型的白羊座”,但是他從不記得。全是胡說八道。

特倫特公爵夫人坐在第三排,這個可憐、愚蠢、不幸的倒黴蛋兒擁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她原本要以克莉絲汀的名義舉辦一場午宴,想借此成為倫敦社交界最讓人艷羨的女主人,擺脫令人討厭的過氣老古董身份,結果克莉絲汀消失了——過世了。

贊米的眼神四處遊移,最後停留在第四排一張俊美黝黑的臉龐上。非常熟悉的臉孔,就像硬幣上的頭像一樣熟悉。為什麽這麽眼熟?他不認識這個人,他可以發誓他從沒有親眼見過這個人。

接著他想到了,那人是吉恩·勒瓊,那個原本要和克雷演對手戲的男演員,那部電影是克雷在英格蘭的第三部也是最後一部影片,但克雷永遠都不可能出演了。傳言勒瓊對於不用出演那部影片非常開心。克雷的萬丈光芒總是讓她的男主角像廉價的燭光一樣遜色,但這不足以成為一大早起來把她的頭按在水裏直到讓她窒息的正當理由。贊米對勒瓊沒有多大興趣。坐在勒瓊旁邊的是一個穿著黑白相間的時髦人士。瑪塔·哈洛德,毫無疑問,瑪塔得到了原本預期由克雷出演的角色。瑪塔和克雷風格很不一樣,但是耽擱制作成本太高,而且瑪塔沉著自信、富有教養、演技精湛、個性鮮明,還有科因所說的“格調”。現在她是勒瓊的領銜女主角,或者說勒瓊是她的領銜男主角,很難說這兩個人誰是主角誰是配角。他們兩人都沒有占據領先位置。僅僅考慮合作關系的話,瑪塔—勒瓊的組合比克雷—勒瓊的組合可能更成功。對於瑪塔而言,是向前跨了一步——跨了一大步,而對勒瓊而言則有更多發光的機會。是的,克莉絲汀的死對他們而言是一次幸運的轉變。

贊米聽到自己的腦海裏一個女孩的聲音在說:“你,當然,就是你親手殺了她。”那是誰說的?是的,就是那個經常演金發傻妞兒的朱迪。她說的是瑪塔。那個星期六的晚上,他和格蘭特在瑪塔家公寓門口碰到了,都受到了她的招待。那個叫朱迪的說這話時,表情陰沉,如同蔑視生活中最瑣碎的小事一樣。他們只是把她說的話當作一個笑話。有人大笑表示同意,還說出了她的動機:“當然!你想得到她的角色!”後來,談話繼續,大家不停地說著一些膚淺的話。

對於兇手野心是眾所周知的動機之一,其排名僅次於情欲和貪婪,但是瑪塔·哈洛德就是瑪塔·哈洛德。謀殺和這個脆弱虛偽的世故老手簡直風馬牛不相及。他想起來了,她甚至在舞台上都演不好一個兇手。在瑪塔的腦海裏總是有一個聲音在說:“執拗真是太無聊了。”如果她沒覺得殺人是一件枯燥無味的事,那麽她肯定會覺得那是一件低俗的事。不,他可以想象瑪塔被殺,但沒辦法想象她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