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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米!湯米!噢,湯米,親愛的,快醒醒!我都要絕望了!”

露西頓然清醒,剛才那個絕望至極的喊聲好像是從自己房裏響起的。這時她才發現,房間的第二扇窗戶正對庭院,由於庭院很小,房間與房間的對話聲,自然而然就通過敞開的窗戶傳了進來。她躺在床上,一邊平復著自己怦怦跳的心臟,一邊望向腳趾拱起處的被單褶皺方向,從她的角度看,窗戶縮成了長方形,剛好框住了遠處的一面墻。露西睡的床擺在房間角落處,她身後墻壁的右邊有一扇窗,床腳遠處的左邊有一扇朝向庭院的窗,她睡在枕頭上,透過細長的窗縫那點微光,只能看見庭院盡頭那扇半開的窗戶。

“湯米!湯米!”

露西看到一個腦袋瓜的黑影。

“老天啊,誰行行好,”黑色的腦袋瓜出聲了,“快扔點什麽東西把湯米弄醒吧,別讓戴克絲再大聲嚷嚷了!”

“噢,格林蓋琪,你也太冷漠無情了。我的襪帶弄破了,現在正不知道怎麽辦呢,我就只有一個扣針,昨天參加那個低級聚會時,又借給湯米當挑針挑田螺肉去了。她本該早些還給我的……湯米!湯米!”

“喂,你們別說了行嗎?”又一個聲音低聲說,接著說話聲便停了。露西感覺到,這些人靜下來後在用手勢交談。

“你的那些手勢都是什麽意思啊?”那個黑色的腦袋瓜說。

“我說了,別出聲!她在那邊!”

“你說誰?”

“那個姓萍的女人!”

“親愛的,你凈胡說些什麽呢!”戴克絲毫不顧忌地大聲說,她的聲音十分好聽,“她住在前廳,其他老師都住那裏。不過你說,要是我去問她的話,她會不會有個多余的扣針借我呢?”

“我覺得,她像是個拉鏈偏好者,不用扣針。”一個新的聲音說。

“噢,你們能小點聲嗎!我說了,她就在班特麗的房間!”

這次是真的安靜了下來,露西看到那個黑色的腦袋瓜猛地看向自己的窗戶。

“你怎麽知道的?”一個人問。

“昨晚喬麗給我送消夜時告訴我的。”露西記得,喬麗芙是學校的管家,她覺得“喬麗”這個稱呼很不錯,讓不近人情的管家形象增添了些許人情味。

“那肯定錯不了!”那個稱露西是“拉鏈偏好者”的人說,聲音顯得很激動。

一片寂靜中,校鈴又響了,她們之前就是被這種催命似的鈴聲吵醒的。黑色的腦袋瓜一聽到鈴響便沒了蹤影,戴克絲的喊聲則蓋過了所有聲音,她像個迷路人般,號啕痛訴著內心的絕望。學生們開始了忙碌的一天,一切失禮的行為都被拋諸腦後。鈴響後,一連串的響聲此起彼伏,砰砰的關門聲,走廊上匆忙的腳步聲,各種喊叫聲。有人想到湯瑪斯還沒醒來,既然之前從附近窗戶扔東西砸她都沒砸醒,便只好重重地對她緊鎖的房門一陣猛敲。接著是庭院草地小徑上傳來的奔跑腳步聲,漸漸地,小徑的腳步聲越來越多,樓梯的腳步聲則越來越少,嘰嘰喳喳的嘈雜聲由強到弱逐漸減小了。當所有的聲音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演講廳時,只聽見某人飛奔穿過庭院小徑,一步一句叫喚著:“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看樣子,這應該就是那個睡得很熟的湯瑪斯。

露西非常同情那位素未謀面的湯瑪斯。雖說床在任何時候都讓人貪戀,不過要是當一個人睡著時,嘈雜的鈴聲吵不醒她,就連同學的尖叫咆哮也叫不醒她,那起床對她而言一定是件備受煎熬的事。或許對威爾士人來說也很煎熬,因為威爾士的凱爾特人非常痛恨起床。所有像湯瑪斯這樣睡不醒的人都算威爾士人。可憐的湯瑪斯啊,真是太讓人心疼了,露西真想替可憐的湯瑪斯找個可以睡到中午起的工作。

一陣陣倦意襲來,露西覺得越來越困了,她不知道那句“像個拉鏈偏好者”究竟是褒是貶,不過她想那些用扣針的人,並不見得多麽令人贊賞,所以也許……

她又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