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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今天下午卻突然來萊斯學院拜訪凱瑟琳·勒珂絲,而且眼睛還一直不停地圍著她轉,就像一只急切的小狗,可就是這位勒珂絲小姐,看到他之後也不過就想著給茶壺添點熱水罷了,這件事太奇怪了。

“你在拉博鎮上的演出還成功嗎?”勒珂絲詢問道,比起感興趣,其實更多是出於禮貌。

“噢,很好,很成功。學校去得太多了,不過你要演莎士比亞的話,就必須要忍耐。”

“你不想演給年輕人看嗎?”露西想起來,她最近剛認識的這群年輕人也不是很喜歡看他演戲。

“怎麽說呢,你知道他們並不是世上最好的觀眾,成年的觀眾比較受歡迎。而且學生還能減價,對票房幫助不大。不過,我們把這當成一種投資,”他接著說,語氣中透露著自己的寬宏大度,“年輕人以後很可能成為常客,所以必須現在就培養他們的看戲習慣。”

露西心想,如果單從結果判斷的話,這項訓練可算是相當的失敗。因為年輕人都蜂擁去看那個什麽《燃燒的壁壘》了,說她們不去劇院看戲都不夠準確,想得太樂觀了,事實上她們躲都來不及。

可這畢竟是場禮節性的茶話會,不適合說這樣讓人掃興的大實話。露西問他會不會來看匯報演出,為此還惹怒了勒珂絲小姐。他表示從沒聽說過匯報演出這回事,而且相當願意屆時到訪,還說他最多也就看過人家把腳趾伸到衣櫃下面不停扭動身子,哪還看過什麽其他的體育項目,而且那都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跳舞?老天哪,還會有人跳舞嗎?不過他是肯定會來的,而且她們還會跟他一起去劇院,看完戲再與他共進晚餐。

“勒珂絲,我知道你討厭看戲,但是你可以稍微忍耐一次的對嗎?星期五晚上演的是《理查德三世》,所以你也不用忍受我肉麻的表演。這出劇本身不怎麽樣,但演出效果很出色,就連我自己都沒料到。”

“好人被誤判殺人罪,公然進行政治宣傳,簡直是一部極愚蠢的劇。”勒珂絲發表她的意見。

艾德裏安笑得十分燦爛,就像個還在上學的小男孩。“好吧,等你坐那看完戲之後,你就知道被一個卑鄙的男演員慫恿來看戲,拉博的米德蘭酒店會拿出多好的晚餐來招待我們了,甚至還有約翰山的上等白葡萄酒。”

勒珂絲聽了這話,臉頰微微泛起了紅暈。

“你看我還記得你喜歡約翰山白葡萄酒,就像你說的,這酒入口有鮮花的香味,你也就聞不到劇院裏的臭味了。”

“我從來沒說過劇院臭,我是覺得房子都在嘎吱亂響。”

“那是肯定的,都快有兩百年歷史了,也快支撐不住了。”

“你知道那讓我想到什麽嗎?加冕時用的馬車。隆隆行進中的時代錯誤,荒誕可笑的陋習,就因為一代代的情感傳承沿用至今。一個鍍金的遺物——”

水壺裏的水開了,勒珂絲小姐把熱水倒進了茶壺裏。

“泰迪,給萍小姐遞點吃的。”她對愛德華說。

露西心想這語氣真像個保姆,並隨手從他遞過來的盤子裏取下一個卷卷的三明治。是那個吸引著他嗎?因為懷念著曾經那個理所應當的世界嗎?可以肯定,他不會長久地喜歡這個世界,但有可能因為有時候過膩了如金魚般的生活,想找個人陪著一起做點兒新鮮事。而且在那個人眼裏,他就只是曾經那個周末一起聚會的泰迪·艾德裏安而已。

露西轉過頭去跟他講話,卻詫異地發現,當他看著勒珂絲對食物百般挑剔時,流露出了仿佛兄長般好笑而又喜愛的目光,不光這樣,那眼神裏還多點什麽。是不抱希望嗎?反正是類似這樣的情緒,與兄妹情誼毫不沾邊。況且一個大明星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萊斯學院一個平凡、憤青、恪守教條的女教員,簡直太奇怪了。

露西又把視線轉向對此毫不知情的勒珂絲,第一次像愛德華·艾德裏安那樣注視著她,一個其貌不揚但別具魅力的女人。衣著尚好、發式簡單、不施脂粉,這樣的形象在學校這個大環境下很合適也很合理,可她那清奇的骨骼、輕柔的身段往往也被視作理所當然,她只是個平凡而又聰明的勒珂絲小姐。然而,在戲劇的世界裏,她會是多麽的與眾不同!寬闊柔軟的雙唇,高高的顴骨下臉頰瘦削分明,鼻梁短而挺拔,下巴輪廓精致——添些妝容效果更佳。從傳統角度看,勒珂絲小姐的臉給那些跑腿的看到,肯定又該說是“醜得連爹媽都不愛”。可是換作其他角度,如果勒珂絲小姐好好裝扮一番,再畫上精致的妝容,那這張臉可能會讓他們連愛莉斯餐廳的午飯都顧不上吃。

雖然這個女人長相一般,卻散發著獨特魅力,再加上她還是他的老相識,這兩項因素一疊加,那就具有十足的吸引力。茶會的後半截時間裏,露西一直不停在修正自己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