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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〇年五月二日

庫克利街

哈利四處找咖啡,犯罪特警隊一個警員從保溫瓶裏倒了一杯給他。他站在比亞卡區庫克利街一棟醜陋的小房子前,看著一個年輕警員爬上樓梯,標記子彈從屋頂穿出的小孔。好奇民眾開始聚集,為了安全起見,警察用黃色封帶圍繞現場拉起封鎖線。梯子上那個年輕警員沐浴在午後陽光中,但底下那棟房子卻黑暗空洞,哈利站在那裏已開始覺得寒冷。

“案發後沒多久你就在這裏了?”哈利聽見身後有個聲音問道,轉身看見莫勒。莫勒越來越少在犯罪現場露臉,但哈利聽許多人說莫勒是個好警探,有些人甚至說應該準許莫勒繼續到現場查案才對。哈利把自己的咖啡舉到莫勒面前,莫勒搖搖頭。

“對,大概五分鐘之後到的。”哈利說,“是誰告訴你的?”

“中央總機。他們說湯姆報告發生槍擊事件後不久,你就打電話要求支援。”

哈利轉頭望向門口停放的紅色跑車:“我到的時候就看見湯姆的車停在這裏。我知道他要來,所以不驚訝。可是我一下車,就聽見可怕的號叫聲。起初我以為附近有狗,後來我走上碎石路,才知道聲音是從屋裏傳出來的。那不是狗叫聲,是人在喊叫。我不想冒險,所以打電話請求厄肯警區提供支援。”

“是他媽媽?”

哈利點了點頭:“她徹底嚇瘋了,我們花了半個小時才讓她冷靜到可以說清楚話的程度。韋伯還在客廳裏問她話。”

“那個神經質的韋伯?”

“韋伯沒問題的。他工作的時候有點沉悶,可是他很能應付處於這種狀態的人。”

“我知道。我是開玩笑的。湯姆的心情呢?”

哈利聳聳肩。

“我知道,”莫勒說,“他是個冷冰冰的人。好吧,我們要不要進去看看?”

“我進去過了。”

“這樣的話,你當向導吧。”

兩人走向一樓,莫勒沿路與許久不見的同事低聲打招呼。

臥室裏到處可見犯罪特警隊的專門人員,閃光燈不停閃爍。黑色塑料布蓋在床上,上面畫出屍體躺臥的輪廓。

莫勒的目光在墻上遊移。“天啊!”他低聲說。

“斯維爾·奧爾森的那一票沒投給社會主義者。”哈利說。

“莫勒,你什麽都別碰。”哈利認識的一位刑事鑒定組警監喊道,“你應該還記得上次發生的事吧。”

莫勒顯然記得,他敦厚地笑了笑。

“湯姆進來的時候,斯維爾坐在床上。”哈利說,“根據湯姆的說法,他站在門邊,詢問斯維爾關於愛倫遇害那天晚上的事。斯維爾假裝記不起日期,所以湯姆又問了幾個問題,才逐漸明白斯維爾沒有不在場證明。根據湯姆的說法,他請斯維爾跟他去警局做筆錄,這時斯維爾突然抓起一把左輪手槍,湯姆開槍。槍應該是藏在枕頭底下的,子彈從湯姆肩膀上方飛過,穿過房門朝這裏飛來,再從走廊穿出天花板。根據湯姆的說法,他立刻拔出警用左輪手槍朝斯維爾射擊,阻止對方繼續開槍。”

“反應很快,槍法神準,我聽說了。”

“正中額頭。”哈利說。

“也沒那麽奇怪,去年秋天湯姆拿到射擊測驗最高分。”

“你忘了我的成績。”哈利語帶諷刺地說。

“羅納德,進行得如何了?”莫勒大聲問道,轉頭朝一個身穿白衣的警監看去。

“很順利。”白衣警監站了起來,呻吟一聲,把背挺直,“我們在這裏的石棉水泥墻上發現擊斃斯維爾的子彈。射穿房門的那枚子彈穿過天花板飛出去了,我們得看看找不找得到那枚子彈,好讓彈道組那夥人明天有東西可以玩。反正彈道情況符合證詞。”

“嗯,謝謝。”

“不客氣。你老婆最近好嗎?”

莫勒述說妻子近況,卻沒問候白衣警監的妻子。哈利知道白衣警監目前沒有老婆。去年刑事鑒定組有四位男同事在同一個月跟老婆離婚,大家在警署餐廳裏還開玩笑說一定是滿身屍臭惹的禍。

他們看見韋伯獨自站在屋外,手裏拿著一杯咖啡,看著梯子上的警員。

“還順利嗎,韋伯?”韋伯眯著眼朝他們看來,仿佛要先了解自己要不要費勁回答這個問題。

“她不會有事的,”韋伯說,又朝梯子上的警員望去,“當然她說自己不能理解怎麽會這樣,她兒子討厭看到血什麽的,不過這裏發生的事實沒什麽疑點。”

“嗯。”莫勒伸手扶在哈利手肘後方,“我們去散散步。”

兩人沿著街道慢慢向前走。這個地區盡是小房子、小院子,街道盡頭是公寓。許多孩子漲紅了臉、氣喘籲籲,啪嗒啪嗒地跑過他們身旁,爭相去看轉著藍色燈光的警車。莫勒等他們走出其他人的聽力範圍,才開口說話。